她害怕地看向卫长秀，颤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还会有很多打击吗？”
“你们姬家看得见看不见的敌人那么多，你以为这次完了，就会放过你们吗？”
“是……是谁……”
“是谁？说得清楚吗？各家怀着各自的心思，谁能说得清楚，哪怕是姬霜也不知道姬家明处暗处面对了多少敌人。更何况，你以为姬家自已内部就是铁板一块，没有内鬼吗？”这话惊得姬梵手指发麻。
卫长秀半眯着眼看着桌上的锦囊，淡淡地说“我的话言尽于此了，我欠你的，可能还了一些但也是还不完了，可能之后，又要欠了……”
抬头看向姬梵，看着她如花般美好的容貌，眉头一动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有说，低下头轻轻地道：“我对不起你的，也许会还不清，但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个了，下一次若有机会见面，我们之间若变成我估测的那样，我会告诉你很多事情的真相……”
姬梵完全听不懂他的话，呆呆地看着晏夕，久久问：“卫长秀，你……”
卫长秀对她轻轻一笑，她头一次看到卫长秀这样的笑容，如天光灿烂，春华无尘，仿佛天上的阳光披洒进整个空间，人的心灵随着他的笑容被洗涤了一般……与平日里妖娆妩媚或是傲然嚣桀完全不同，仿佛变了一个人样。接着听他说：“姬梵，下次见你，我可能有机会陪你去做你之前所说的那个想法……陪你做一个不受人钳制，不是只能依靠别人的自在人……”
“啊……”姬梵意外听到他这样说。
卫长秀站起身，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姬梵鬓边的发丝，一触而收，就像有什么东西烫着她一般，目光淡淡地望着远方，说：“天下大乱之始，苍湟众生皆迷，朝入繁花盛景，暮落苍凉凄地，零落尘埃终人愿，千山孤绝战尘血。这天下，终是要乱的，而我们，皆是苍海一粟……”
听了这话姬梵感觉心头一阵发凉，还未得体会卫长秀语中的意思，便见他迈步离开了，听得他声音平淡又似有意味地道：“后会有期，姬梵……”
这是他第一次全称她的名字，让她有些怅然……
她呆呆地望着她远去的背景，一时心境更是荒凉……
回去的路上，经过晏府，十一问她要不要去见晏夕，姬梵摇摇头，拒绝了。
十一沉默了一下，问：“女郎怕什么？夕公子会珍惜你的。”
难得十一说了这么多话，而且还是偏向晏夕这么多的言语，这在分寸感把握性十足的十一身上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姬梵知道这个疑惑放在十一心中很久了，大概她也不懂为什么姬梵会拒绝这么好的晏夕吧，而且还是在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之下，大概在十一心目中，晏夕喜欢姬梵，姬梵也喜欢晏夕，而且晏夕也会珍惜姬梵，并会想方设法地将姬梵娶作正妻，呵护一生的，晏夕已经是姬梵最好的选择了，她却如此犹豫不前，这让十一也想不通。
姬梵沉默了很久，望着远远的高高屹立在众宅之中，异常显目的晏家宅楼，眼神迷惘而挣扎，轻轻说：“十一，你觉得我适合作一个高门持妇吗？”
十一有些意外听得姬梵这样说，但她说了这话便使得十一摸懂了她的心思。
姬梵太单纯太善良，手段太柔弱，让她做一个镇宅之妇简直是不敢想象，哪怕姬梵坚持咬牙努力做到了，生活也不会快乐，而且没有人问过，那样的生活是不是她想要的。
“夕哥哥也许可以帮助我，但不能帮助我一辈子，这样，他也会累我也会累，我终究是能力不济，如同祖母说的，够不上那么高的位置，勉强下去，也不过是夕哥哥辛苦，我也勉强得很痛苦，我做不到人们想要的晏夕妻子所该有的能力，也达不到晏家对晏夕妻子的期许，我们之间的感情，对于姬家与晏夕都是一场意外，不如一开始，不要……”想到之前答应嫁给晏夕，他脸上绽放的少年之意的笑容，姬梵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轻轻说：“不要给彼此机会……”
十一看到姬梵的痛苦挣扎，沉默了。
此时的她才懂得，姬梵这个女孩，看似简单温柔懦弱，但实际上，却是对世事看得极透。
甚至透彻得可怕。
她甚至把晏夕的感情都看得极明白极深刻，甚至有些悲观……
……可人世之事，谁又说得清楚呢？
谁又能保证一辈子呢？
于是十一便不再问了。
姬梵久久，又对十一说了：“我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也许嫁给夕哥哥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目前的我没有想好也很害怕，我若要做决定便是关系我的一生，可是现在的我却是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而且京都风云诡谲，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变化，我觉得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十一点点头，轻声说：“若是女郎想离开，我会尽全力想办法带你走，远离复杂的京都。”有了卫长秀给的人面面具，一切都变得容易操作得多。
姬梵对十一笑了，笑若春华艳烂……
十一看着姬梵那张如释重负的脸，有一种隐隐的预感，而且是不好的预感……
……
……
皇帝独孤隆要办寿礼，各大法会宗教都举行了盛大的祈福仪式，道家仙清观有万人祝寿法事，佛家这边寒光寺也请来西方神僧摩华高僧讲经，共贺圣寿。时人信佛至盛，醉心佛玄道论，对于高僧前来极是热情，纷纷赶着上早前去佛坛听讲，一时之间人潮如流，街道被挤得密密麻麻。
独孤端岚着男装带着也一身男装的姬梵赶来凑趣，美其名曰是给姬梵散心，姬梵本来在家中研制草药忙得不知天昏地暗，却被独孤端岚硬扯着来，还不能拒绝，因为独孤端岚说她是因为外面的流言伤心难过，所以才一头钻进研药里，不愿意见外人，而姬梵知道自己不是，自己压根没有把那些难听的流言放在心上，只是既然独孤端岚硬要她来，她也就来了。
看着这些快要沸腾的人群，姬梵感到头皮发麻，时人兴佛，爱在佛寺中寻找慰籍，但没有想着会有这么多人拥挤到一块儿，而且人人脸色红润仿佛极其兴奋，像是准备见到神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