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有些奇怪为什么风炎无垢会毫无顾忌地对身为殷国皇子妃的自己说出栾国的心思。
“我要离开殷国回栾了，临走前送你一些话，便当是让你送我一程的谢礼吧。”他的目光微闪，道：“也当是我送姬家的礼物吧。”
姬家，也就是指姬霜。
车内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下，也避过了这个话题。
一袭黑绸底紫芙蓉绣边宽袍长衫的风炎无垢，于车内烛光下慢慢摇动胸前摺扇，徐徐地道：“殷国以世家门阀当道，世家贵族掌握了殷国大部分的权力中枢，哪怕强势暴戾如独孤隆，也拿树大根深的世家门阀没有办法，一直到晚年，才用争储之斗拿到了几分胜利，然而，代价也是惨烈巨大的，而无形中，殷朝政治势力也分成了主要的两股，旧贵族与新兴贵族。”
“你是说五姓吗？”姬梵问。
“你也可以称五姓为首的旧世家势力，与新兴贵族势力。旧世家贵族，指的是以五姓为代表的百年贵族，新兴贵族势力指的是指在鼎天三册之后实力壮大的小贵族门阀与军权势力，两者在殷朝之内纷争夺权，他们推在最前方风口浪尖的人物，正是这次争储赢面最大的两个皇子，会拉拢人心，遵守世家权力游戏的独孤宇，成为了旧世家代表人物，而独孤宸，则代表了另一方。”
“啊……”姬梵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风炎无垢，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层。“五姓元气大伤，那……晏家呢……”五姓四家被皇帝打得狼狈不堪，除了晏家还保留实力。
“晏家并没有深入这场新旧纷争之中，他们依然是千年执世准则，以已之不可胜，临立千秋，在他们眼中，除了自己，其他家族都只是新兴世家，扛不过千年洪流，晏家坐拥幽州之兵势与实力，无论是皇朝还是贵族，都制其不得。而其中，若不是有你的存在，晏家抽身得更快，所以他们现在依然冷眼旁观着这一场两虎相争。”
“独孤宇掌握朝政中枢，五院六部文书行谏全由其麾下势力渗透掌握，近半臣子听命于他，但独孤宸手握兵马大权，在外疆扩土，战功赫赫，于独孤宇威胁极大，偏偏皇帝却压着实为六宫之主的许贵妃，不给她位升皇后，而且还重用独孤宁，打压独孤宇独孤宸两方势力，这场三家纷争而与我们而言，我们一开始就希望看到的是这样的惨烈政治局面，从一开始，我们定的就是‘三分中殷’的谋计，倾尽所有计谋让所有纷争绞杀在殷境之内，皇储纷争，贵族角斗，实力大溃，国境崩塌。这些，才是我与篆香寒想看到的，而一开始，我们就是看好独孤宇来继承殷朝皇位。”
听到这些的姬梵内心震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滞地看着在烛灯拂照之下，艳丽华魅的风炎无垢表情冷漠地说话——“比起能够开疆拓土，破境夺城的新皇帝，我们更希望是独孤宇这样的守成之君继位殷皇。若是独孤宸继位新帝，他需要要让新旧贵族都对其满意，那么，他就必须军事扩张，满足殷国各方势力的要求及胃口，帝者，为平衡也。需要强大了，才能不被身边势力吞噬，届时，他要夺取利益，我们这些邻国就是首当其冲受损失了，所以，独孤宸在这场争储中胜利，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于是入殷第一时间，我与篆香寒就达成了，不许殷皇立独孤宸为储君的共识，只要殷皇稍有意向，我们两国便会抛弃与殷联盟，任陈国侵略殷国，让殷国提前崩亡。独孤隆无奈，只能打击了五姓之后，还是任由几个皇子斗生斗死，内耗伤损，寻找喘息残存机会，让大殷陷入早些死亡与晚些死亡两者之间的挣扎。因为他若想停止这场太子之争，那便是多国入侵，皇权崩塌，他若是不停止，就是任我们几国按兵不动冷眼旁观殷国内斗厮杀，国力损伤。这一场战局，殷国身陷绝境，举步维艰，如同饮鸩止渴。”
两个使者，就让殷国皇朝政权陷入死境，挣扎生存，而他们，仅仅只是一个国家的臣子而已，不得不说，风炎无垢与篆香寒，真是当世人杰，不废一兵一卒，光是使用计策，都让殷国陷入极难之地。
“我与篆香寒甚至是明尘的合作计策，一开始就是摆在明面上，三个皇子清楚我们的用意，殷皇也明白，可惜三个皇子都想得到我们的力量与帮助，殷皇也需要我们身后栾国越国的兵力联盟，说白了，不是我们太聪明厉害，只是他们不够强而已。所以明明知道我们是举着毒药诱惑的危险人物，依旧要吃下我们手中散发诱人香味，甜美但剧毒的诱饵，我们的计谋说难也不并难，只不过是借力打力，洒下一颗种子，一颗所有人最渴望的种子，诱发各方矛盾而已。”
但这，就是纵横家最擅长的谋略，也就是说，这些计谋，主要的实施者是风炎无垢。
那篆香寒呢？
她又从中做了什么，她只是听从风炎无垢的建议拿到越国的好处吗？
姬梵刚这样想，面前的风炎无垢却是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无奈，淡淡地嘲道：“可惜，我猜中的开头，却是没有猜中结尾。”
“什么意思？”姬梵想不到风炎无垢会说出这样的话。
“栾国与越国一开始定的要帮忙独孤宇登上皇位，可是到最后，独孤宸使出计策让篆香寒反悔与栾国之间的联盟，改支持拥立独孤宸为太子。”风炎无垢这话无疑是重磅炸弹，炸得姬梵心神大震，只听他又道：“独孤宸抓住机会，得到了篆香寒的支持，让她抛弃了与栾国之盟，将注下在独孤宸的身上。”
听到这里，姬梵想起姬霜的一句话：“政治上的所谓结盟，不过是‘我只是短时间之内不会动你’的另一种说法而已。”
风炎无垢脸上的苦笑又深了一分“终日打雁，却是雁啄了眼，我风炎无垢的施计，却又是被人反施了回来，我拉拢越国提立独孤宇，分裂殷国，篆香寒却是反将了我一军，抛弃了栾国，拉来了翟国共同帮助独孤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