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者举起了枪。他仔细地观察着对面的这个年轻人。多年游走于生死边缘，给了他远超常人的敏锐洞察力。这让他几乎一眼就看出，对方和他是一类人——或者说，比他还要危险。
在多年刀尖舔血的生活中，惩罚者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些满身横肉、看起来强壮又凶残的人，往往是在虚张声势。不可否认的是，他自己也需要肌肉、伤疤和洗不掉的火药味，来让自己看起来无坚不摧。这能让他的敌人们感到恐惧，让他们慌乱，带给他们死亡。
但还有一类人，他们努力地收敛着锋芒，把一切危险特质藏得严严实实，让他们看起来和早上挤地铁上班的公司职员或是赶作业赶了一晚上的大学生没有任何区别。没有凶悍的外表，没有冷冽的气质，看起来平凡得像身边的每一个人——但他却在人们头上盘旋。
在看到枪口之前，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会杀人。即便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老手，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暴起。
惩罚者绷紧了所有神经，枪口从来没有离开过对方的身体。透过瞄准镜看人的时候，人类总是很渺小，从生到死不值一提；但有时又很高大。集中注意力，让目标物体填满视野，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那一个。
“你是谁？”他问。
“一个杀手。看来你已经把凯尔给解决了。我今天晚上算是白跑了。”对方的语调听起来很轻快。
“你为谁工作？”
“我不能说。”
“你认识我？”
“略有耳闻。”对方轻轻点了点头说，“不过，我也不只是来杀人的。你对银鬃有了解吗？”
“……那个黑帮老大？”
“是的，意大利人，曼弗雷迪家族的头目。”
“你找他做什么？”
“我想问点事情。”
“你不会让见过你的脸的人活着，对吧？”惩罚者端着枪，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并说道，“恰好我的枪法也不差。双手远离你的口袋，我知道你有枪。”
“我没那个意思。你算我半个同行，又不会和警察合作，看见了也没什么的。我没有必要杀你。我露面见你就是为了问问那个意大利人的消息。”
“你要怎么证明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你说谁？”
“拼图。他一直在找我，并想杀了我。”
“如果你说的是纽约的一个黑帮老大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他雇不起我。你的命也没那么值钱，我是不会为了杀你跑这一趟的。”
惩罚者在心中估量着这番话的真实性。他更倾向于相信，因为他看出对方是个很专业的杀手，绝对不是那种纽约本地黑帮打手的水平。拼图要是能雇得起这家伙，自己可能早就死了。
“他们在长岛。”惩罚者说，“你愿意为这个情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可以帮你杀了拼图，如果你和他有仇的话。不过得等我办完正事。”对方点了点头说，“要是你不需要我帮忙，给钱也是可以的。你要多少？”
惩罚者权衡了一番，但没有说一个具体的数字，他只说：“等你事成之后我们再谈。现在，缓缓转过身，往巷子外面走。别耍什么花招。”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准备在他有动作的一瞬间就开枪。而对面的人也很配合，缓缓转过身体，迈步往前走。
就在他即将走出惩罚者的视野的时候，惩罚者感到身后一阵微弱的响动。可他之前太过全神贯注，以至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砰！某种重物重重地砸在他的脑袋上。惩罚者一下被砸倒在地，直接就晕了过去。
他倒下后，露出了一双湛蓝的眼睛。眼帘低垂下去，然后扔掉了手中的石头。
“比你的车技好多了，布鲁斯。”
“谢谢。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开车。你知道这家伙背上背的弓有多少磅吗？”
“一箭射死你应该不成问题。”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我们说好了你负责战斗的。”布鲁斯叹了口气说，“我在这个宇宙可没有超能力，挨上一枪就是死。我就不能只当个司机吗？”
“我也没有超能力，而且他刚刚是拿枪指着我的。你害怕个什么劲儿？”
“我没害怕。”
“你的心率可不是这么说的。”
布鲁斯摊开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早知道你的调查风格这么冒险，我就不和你一起来了。”
“现在知道了，晚了。”
布鲁斯叹了口气。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就在他在基地的酒吧里犹豫，到底要和谁一起去隔壁世界调查的时候，探员的消息来得正好。
在布鲁斯回复了一个“面谈”之后，不到十分钟，穿着一身风衣的席勒，就来到了吧台前。
尽管布鲁斯在高塔里见过年轻版本的席勒，也在之前的副本里面见过探员，但是这次见他的时候还是愣了几秒。探员的气质和其他席勒实在是太不一样了，以至于每个人都想在他身上找到和席勒相似的部分。
其实他们当然是相似的，准确来说是同一个人。他们身上都有一种抽离的气质，带点淡漠和神经质。不过不同的是，大部分席勒不会选择掩饰这种气质，而探员则是隐藏得很好——如果他不抬眼看你，他看起来简直像个正常人。
但是只要他选择和你对视，在你看到那双灰色眸子的一瞬间，你甚至会感觉到比其他的人格特质更深的危险。这种震慑力足够让许多人失神。
“我找到了点线索。”席勒开口说，“我原本只是向蜘蛛侠们打听黑暗宇宙的情况，但却发现，隔壁世界主宇宙的蜘蛛侠并没有过来支援。他们那边的宇宙似乎出了点事。”
“你觉得和电子生命有关？”
“极有可能。因为看起来又是超级英雄内讧，或许正是电子生命挑起来的。我准备去查查，总得弄清楚那家伙的底细。你觉得呢？”
“我本来也想去的。调查对我来说不成问题，但最大的问题是，我所有的超能力都没办法在那边用。天使位格肯定带不过去，黑暗能量虽说可以兑换成那边的能量，但我魔法水平有限。正义联盟之前给我制造的那套制服只能用于防身，蝙蝠装备更是没影，实在是自身难保。”
“我可以负责战斗，你负责推理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行。去吗？”
“你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布鲁斯用抹布擦着杯子说，“我们总得有点计划。你知道那边的宇宙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有人闯了祸，超级英雄们对此看法不一，因此僵持住了。但从超级英雄那边开始查，强度就太高了。我们得从另一个角度下手。”
“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
布鲁斯皱起了眉。他打量着席勒的神色，发现他并没有在说谎，于是他只是说：“你最好明白这有多危险，搞不好我们两个都回不来。”
“你对自己太缺乏信心了。”
“我这是谨慎。”
“你只是在害怕。”席勒拿过威士忌的酒瓶，给自己倒了大概一指的量，抿了一口酒然后说，“别的蝙蝠侠是当惯了普通人，你则是当惯了超能力者，不愿意走出安全区。”
“因为这事其实也没必要非得我去查。”
“当然有。我在这么多蝙蝠侠里选你当合作伙伴，当然不是因为你比他们都聪明，而是因为你比他们都闲。现在所有蝙蝠侠都得守卫自己的宇宙，唯独你不用，所以我才来找你。”
“也没必要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吧。”布鲁斯叹了口气说，“蝙蝠侠是舍生忘死的大英雄，可惜我不是，我还是很惜命的。我和赛琳娜就快结婚了。”
“你不说这句话还没那么危险。”席勒笑了笑说，“我向赛琳娜保证，会安全地把你送到婚礼现场。可以了吧？”
布鲁克林的小巷里，布鲁斯看向一旁沾血的石头说：“你就是这么保证的？”
“所以现在倒下的是他，不是你。别废话了，先把人搬上车。”席勒对他挥了挥手。两人一起抬起惩罚者，把他塞进了车子的后备箱。
“据我所知，他也是个超级英雄。”
“但是没有超能力，算是比较好捏的软柿子。”席勒一边开车一边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并没打算对他做什么，只是得让他安静一段时间，别来破坏我们的计划。”
“所以我们到底有什么计划？”布鲁斯忍不住问，“要不是没人给你付钱，我真以为你是来干杀手的了。”
“九头蛇。”席勒言简意赅地说。
“我又没有读心术，你能不能说明白点？”布鲁斯转头看着他说，“推理也是需要线索的，没有足够的线索就无法搭建起完整的逻辑链条。你得从头开始说。”
“纽约黑道大概可以分为三个势力：金并、俄罗斯黑帮和意大利黑帮。前者是后起之秀，而后面两个在纽约发展了很多年，势力盘根错节，非常难以调查。
“俄罗斯黑帮的领头者是‘锤头’，而意大利黑帮的领头者是曼弗雷迪家族。曼弗雷迪家族的头目是西尔维奥·曼弗雷迪，代号‘银鬃’。”
“这和电子生命有什么关系？”
“前段时间，曼弗雷迪家族被金并赶去了纽约长岛。那里虽然是个度假的好地方，但对黑帮来说无异于流放。他们想重回曼哈顿，因此给一个叫诺顿实验科学的项目投了一大笔钱。”
“那项目是做什么的？”
席勒摇了摇头说：“我要调查的就是这件事。”
“你怀疑这和电子生命的起源有关系？”
“是的。我调查了这个诺顿实验科学项目组背后的企业，他们进行了三次破产重组——听起来像个骗子公司，对吧？”
“三次破产，三次都能重组，这可不是一般的骗子公司。”布鲁斯说，“他们肯定有什么绝活。”
“没错。一般来讲，这种公司在业内肯定是人人喊打，本来就不应该能够进行三次重组。但重组还是成功了，就说明他们一定有点真本事；要不然，就是有人在背后帮他们。”
布鲁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在座位上转了一下身体，朝向席勒说：“你的意思是，他们其实是九头蛇？”
“我现在只是怀疑，但是很有可能。九头蛇在世界各地都扶持了许多公司，一方面是敛财，一方面是进行秘密实验。诺顿实验科学可能就是他们弄出来敛财的新项目。
“这吸引了曼弗雷迪家族，还赢得了一大笔投资，这个项目就已经算是很成功了。可他们并没有卷钱跑路。
“这就证明这个项目并不只是为了敛财。曼弗雷迪可能也并不是那个要被宰的冤大头，而是他们的合作伙伴。这个项目必然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你是说那个代号银鬃的家伙，知道他的合作对象是九头蛇，甚至有可能自己也加入了九头蛇？”
席勒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