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不可言说
“太阳系告别仪式？什么东西……”顾子澈看着那份落款处有着城隍天尊印信的邀请函，摸了摸后脑勺。
又看了看后面的一整份详细计划，顾子澈大致弄懂了城隍天尊的打算：以白虎星系新得的领地为全新的核心，背离灵宝天宗，重建星联，当然，那处位于灵宝天宗腹地的太阳系自然是保不住了。
【若有闲暇，可往此一观，今日之后，恐难复见当时之地】，邀请函中如此写道。
话到这个份上，情真意切，顾子澈怎么都不好推脱，而且他也确实很想去看看这个时代的太阳系。
自来到这里以来，于二十一万光年外的星球开始，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是远远地路过了猎户座旋臂，连太阳都未曾看过一眼……确实是太忙了，连现在都有些忙得脱不开身，【对流生物-419号】刚刚进入软体人文明的实验室，阿尔法人刚刚和居民开始尝试着共处，锋锐由于星联的背离变得岌岌可危，还得在龙吟剑宗里艰难扩张和生存，那么多个实验项目都要进行，忙得连麾下弟子都在外不停地奔波劳碌，很难有专门回一趟地球的空闲。
不过既然是城隍天尊的邀请，顾子澈也正好可以借着机会回去一趟，看看故土是否依旧如自己记忆中的那样。
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后，顾子澈连战舰都不坐，只身上路，手中拿着那柄从阴玄手中拿回来的拂尘【正清】，凌空御虚，飘飘荡荡。
在晋阶星君之后，【神游法】出现了一些演变，内容变得模糊不清，而左右也变得模糊不清，每当发动之时，顾子澈总觉得自己既在这里又在那里，神之所及而无往不至，时间和空间都变得难以分辨，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似乎在半梦半醒之间飘荡了一会儿，就抵达了目的地。
如果让他形容的话，大致是——游泳游困了后微眯着眼在水面上漂浮，太阳很暖水温很舒服，伴随着微醺的午后，他跨越了无尽时空。
而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无法用文字将【神游法】写下了，达到了“道不可言”的境界，只能通过比喻、别名等手段勉强描述它的表现和边角。
顾子澈茫茫然地掠出，而后瞬间自青龙星系的合作社驻地来到了一光年外的陌生之地，而后又是几步，便来到了星系边境的星门。
打开终端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天（以客观宇宙为参照的标准地球时），但对他而言只是过去了几秒，才走出去了几步。
“原来如此……神通到了这一步，已经愈发和心神相依了。”顾子澈若有所得地想道。
在此之前，【神游法】是可以用详细的文字和数据表达的，比如他神识发散的最大距离是百万公里，因此他每次动用神游法的最大距离就是百万公里，相当于一个位移为百万公里、0cd、高耗蓝的强力位移技能，提高神识强度就可以同时提高连续使用次数和最大位移距离。
但随着他合道之后，所有的神通道法都开始向着真正的玄之又玄的大道迈进，不能再用这种明确的描述了，决定神通之能的，只有他的心神。
不借外物，不知始终，不可言传，只可意会。
甚至可以称之为——“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这种神通是无法描述、只能观测的，顾子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一步迈出去能走多远，可能这次是一光年，下次就是一百光年，或许今天心情平静两步横跨星系，或许明天心情有波澜一下不小心掉进亚空间。
“真是有够唯心……”他暗自想道，难以量化的战力和越来越不可描述的神通，修道越往后，就越会进入那个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的境界，和如今的修仙有着明显的差别。
而且这种神通不能细究，他能感觉到，如果真要刨根问底，去做实验记录什么心情、什么样的激素分泌组合能产生什么速度的位移，神游的时间、距离、速率和人体状态有什么样的联系，那可能就再也回不到过去的境界了。
因为修道是修“一”，也就是万物初开的那一点，是一切的一切，是从万物溯源修回起始的妙一，要有包容万物之意，纵观天地之能，星君之境突出一个“容”字，故而才有逍遥之游，万物如我，非要去纠结详细的数据，反而会跌落境界。
走到这里，唯心和唯物似乎产生了明显的分歧，实验法对修道开始变得有害起来，不再是此前的相辅相成科学修仙。
顾子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了一丝惊讶——这是此前从未发现过的事情，不过也不能算是唯心唯物冲突，而是那种科学的思维和修道思维产生了冲突。
前者是以小见大，通过一些常见的事情总结出公式和真理，通过分析、对比、实验等一系列手段和严谨的态度找到宇宙间普适的公理，甚至能以人类困于母星时渺小的仰望去推测宇宙的起始和终末。
但修道是一种以大御小的思维，不去细究这个公理那个公理，直接将一切问题和一切存在视作“一”，又以一种超然的静虚之意去了解、亲近、包容这个“一”。
用唯物一点的方式解释就是，我先把大一统理论琢磨出来，然后再去推基本力学公式，属于是先解决了最大的综合问题，小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而修仙界之所以能一直靠着科技修仙修到天尊还不起冲突，是因为修仙的本质就是对灵气的复杂运用，这种运用是可以被计算、被操控、被数据化和精细化的，因此才有沉默者教皇的那句“太唯物了”。
想到这里，其实也不好说二者孰高孰低，顾子澈本身也在享受着科技发展带来的高生产力，但如今的这个发现确实令他看到了一个新的未解之谜，有些兴奋地记录在随笔之中，以求之后能将其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