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次，这片进去了不少人？”
车里，褚妮啧了一声：“阿笙，你这次，玩得有点大哦~”
墨色的窗玻璃上倒映着姒笙的脸，她的后脑勺靠在椅背上，微微勾着去看褚妮的眼尾深邃又厌：“阴阳怪气可不是你的风格。”
掀唇笑了笑，褚妮身子侧着贴在椅背上，去看后座的人：“我记得某个人，分明说了不与鬼氏抢人的？”
说什么，不会做这种没技术含量的事儿。
后座的人只是懒悠悠的对上她的眼，眉梢轻轻挑了挑：“我抢人，你抢鬼，你说说，哪一个更没有技术含量一些？”
嘶了一声，褚妮回身将手抱在了胸前，“你这人，怎的一点嘴皮子的亏都吃不得！”
她笑她打脸，这人就笑她与鬼抢鬼。
瞥了眼驾驶座的少年，姒笙低呵：“看样子，你这小跟班是找了个准了。”
这两日，褚一白身上的鬼气凝聚已经达到了七八成，要想恢复原先的实力，也不过是一两周的时间，可非但没走，还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这妮子身边，和之前一般无二。
嗯了一声，褚妮枕着下颚去看驾驶座侧脸阴郁无波的少年，勾唇轻笑着骄傲的回：“怎么说本小姐也是学府一枝花，这魅力能是假的？”
姒笙呵笑，啧着唇闭了眼皮子。
妮子啊妮子，真以为万花丛中过，能片叶不沾身？
“对了阿笙，夏音出来之前遇见的那个女孩子，和你说了什么？”褚妮有些好奇，“怎么这一趟，还多了两朵小娇花？”
夏音还没出来的时候，另一个这场“摧花”案的受害者率先站到了姒笙的面前。
与她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姒笙刚合上的眼皮子动了动，没睁开：“能是什么，感谢而已。”
可褚妮却侧了侧头，眼底聚集了一丝意外：“阿笙，手下留情了？”
一般这种目睹现场的人，记忆是不该存在的。
若是没了那段记忆，又怎么会来到姒笙的面前，与她道谢。
后视镜里，褚一白下意识抬眼瞥了一眼后座。
不着痕迹盖回去的眼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姒笙的头也侧了侧，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假寐：“怎么这么聒噪？”
看心情的东西，要什么理由。
努了努嘴，褚妮又想起什么：“不是我说，阿笙你这么执着于找鬼瞳做什么？那东西对你来说就是一累赘而已。”
如果不是鬼瞳，这事儿再怎么，也轮不到姒笙管。
原本闭着眼假寐的人掀开了眼皮，看着窗外风景模糊，不断的变换后退。
“谁说我是给自己找的？”
褚妮愣了一下：“什么？”
可后视镜里的人已经说起了另一件事，姒笙问她：“认识许傲？”
这个名字成功将褚妮的注意力拉去了些许，“见过两面，怎么了，问他做什么？”
车道拐弯，少年转动方向盘，偏头看了一眼车外的后视镜，里面车后轮滚动得有了残影。
姒笙看着窗外：“没什么，之前见你们说话，留意了一下。”
那个站在一片糜烂里头，一身狼狈却双目如狼的少年。
哦了一声，褚妮瞧着路前方，神色意味不明：“听说这一片，就剩了个他，除了拘留半月之外，全身而退。”
她嗤：“是个有能力的。”
不然也不会在这次如此庞大的洗牌之中，将自己护得如此周全。
褚妮叹了一声：“只可惜，在泥里的人，或早或晚，都会成为鬼族的腹下之欲。”
坊间的信息网，可以堪比当代的5G，只要她想，这个片区前一分钟内发生了些什么，她都可以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时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忽然间雷厉风行的屹立在这片的空缺时，她是有些诧异的，但更多地是了然。
一个有野心的人，怎么可能错过任何溜到手边的机会呢。
酒吧那一晚，她就看见了那人眼底怎么也压不住的野欲。
这并不让人意外，姒笙又重新闭了眼，“这个人，盯着点。”
她要的东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会找上他。
抬手枕着下巴，褚妮眼皮眨着，盖去了眼底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着这心里头，有什么东西，在突突的跳着。
后座，闭着眼假寐的人唇瓣噏合：“回褚宅。”
“好的。”
安静得几乎没了存在感的少年应过声后，变换了车道。
姒笙在警察厅外的时候，忽然出现的女孩拦住了她。
看着眼前“漏网之鱼”的存在，她饶有兴味的动了动眉梢：“有事？”
穿着浅蓝色牛仔套装的女孩儿只冲她勾了勾手，示意她低下头去。
“谢谢你。”
意料之中的道谢，姒笙并不意外。
令她意外的，是女孩后面的吐息。
她说，姐姐，我知道，你是天使，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倾着身的少女神色间有一闪而过的怔愣，旋即化作低低的浅笑。
姒笙歪着头，看着那张姣好的脸，漫漫吐唇纠正：“小东西，你说错了，我不是天使。”
在女孩片刻的不解中，她眼尾轻笑着，满是兴味：“你见过哪个天使，杀人不眨眼的？”
她的这句话，好像激起了女孩某段不怎么好的记忆，能够见到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便的煞白起来。
似乎是没料到眼前的人与自己想象中的模样相差如此甚大，女孩短暂的呆愣过后，便见到眼前人的冷色眉眼里折射出几分似有若无的薄凉来。
女孩忽然就拉住那要起身站直去的人，脱口而出：“没人规定天使一定要双手干净。”
比她高出许多的少女低眼看她的时候，总有着无形的压迫感坠下来，侵略的淡淡烟草气味几乎萦绕着人的神识。
这是姒笙第三次，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生出别样的看待来。
女孩晃了晃神，回过神来的她仰头冲那人一笑：“漂亮姐姐，说到就要做到，你也相信我的对吧？”
垂眸抬手，将落在自己衣角的手掰下去，姒笙缓缓直了身子，看着这个小东西。
“想知道为什么我没拿走你记忆？”
女孩摇头。
抬了下颚，姒笙的视线幽幽抬起落在前方，勾唇：“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抹人记忆实在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
有一天想偷一偷懒而已。
“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到吗？”
朝前走了好几步的少女停住脚，侧身回了眸，“或许吧——”
或许，我们还会见面。
但还是别再见到了。
毕竟与她有缘分的人，人生都不如何，而偏生，她是个喜欢看尽戏场，随性进场的人。
见面，对别人来说，可不太友好。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在褚宅的时候，褚妮子又因为在学校里惹的事情被杨女士批斗了。
如言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当时刚进宅她就听见杨女士通着的电话里头提到了她的名字。
姒笙开门的时候，她还在捧着肿了一块的下颚怨念极了：“阿笙你选的日子倒也选的好，我都忘了自己在学校里干了什么了，这趟回去算是找记忆了。”
顺带着还挨了一顿胖揍。
她捧着冰袋，嘶着声：“罪过啊罪过，下次回去别叫我了，我和宅子的风水不和！”
瞥了她一眼，姒笙勾着门把手，“没跟着我，倒是越玩越大了。”
她们系里那窝，这才没多久，就被这妮子捅了个对穿底朝天，又把人揍得不轻，现在才捅到杨女士那里也算她运气好。
嘁了一声，褚妮在褚一白的搀扶下跳着往里走：“谁知道到了大学还能因为这种破事挨揍？”
要早知道，她当时就直接把人揍得开不了口才是！
姒笙听见进去的人还在碎碎念着：“一群嘴巴喷粪的家伙，把谁拎在一起不好拎我家阿笙……”
扶着她的少年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就消停点吧，让自己少疼点也不会？”
然后姒笙耳朵边的声音就显得小声了许多，惹得她又挑了挑眉梢。
姒笙没立刻进门，只是松了搭在门上的手，调转脚步，去了另一道门前。
收脚站定，她掀眸，望着眼前映着一片昏暗的门，双眸深邃。
走廊里头的等是声控，不过稍一刻的安静，整个世界便在忽然间的黑暗中更加的静谧起来。
立在门前的人影漆黑一片。
有微弱的呼吸，沉稳的一吐一吸。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不知道过了许久，过道里的人才有了动作。
大概是侧了身，又抬了脚。
进门的时候，姒笙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片漆黑，垂眸收眼，低啧了一声。
草木皆兵？
然后很快，没入了门中。
“喵呜~”
纯白的猫立在昏暗的光线中，脚尖轻巧的点着地，窜入另一道黑暗。
它蹲下猫身，弯下头去，伸舌舔舐着暗处的人身上沾染的血腥。
靠在门后的人在长久的静站中终于抬了手，捂上左胸处。
细弱的闷哼在压抑的黑暗中响起，从唇角溢出一道几乎要融进黑暗的殷血来。
指腹抹去那道粘稠的殷，少年到底是勾了唇。
有的人啊，真的是聪明的，叫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