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皇长子朱见济惊呆，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扑通跪下：“儿子年幼，不敢置喙此等朝政大事。父皇，父皇还是自行斟酌，或者找胡濙、王骥等老臣商量吧。”
“他们历经数朝，见识颇多。人也已经不在朝堂，一些看法上会更加全面也不失公正。”
二皇子朱见淏捂嘴：“亲哥，你没事吧？”
“父子闲谈，当老子的问问儿子想法，考教一二，也舒缓舒缓心情罢了。你怎么……这么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难道你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父皇还会多加处罚么！”
朱见济被问得连连摆手：“不，为兄不是这个意思，二弟你别误会了。我只是……”
眼看着人都急得眼泪含眼圈儿了，朱见淏忙软了口气。
伸小胖手拉人：“好好好，你只是担心自己才疏学浅，误了父皇的宝贵时光和大事儿，没有别的意思。”
“弟弟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父皇朝政内务日日艰辛。好不容易能与咱们兄弟相处，舒缓舒缓。咱们当儿子的其余做不了，让父皇享受些天伦之乐总还不在话下。”
比如父子交心，让父皇看看孩子们的优秀。
确定自己后继有人。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是开一朝天下的王者，何以独功最大的秦皇风评最差？
分明他在之时未杀过一个功臣，灭六国未屠过一座城。
比一场巫蛊之乱祸及两万余人，只能豪赌一样立八岁小儿的汉武；杀兄弑弟逼父让位的唐宗；深得帝王信任，委以托孤之重。结果却拥兵自重，黄袍加身的宋祖都强多了。
还不就是始皇儿子不争气，好好的大秦传到他手里二世而亡，直接成了别家天下。
只能任由别人泼脏水了么！
毕竟史书由胜者所写。
自然少不了为当朝文过饰非，同时也极力抹黑前朝以增加本朝太祖揭竿而起，继而占有天下的合法性。
朱祁钰原本真是想跟儿子们聊聊，寓教于乐之间，潜移默化地指导一下他们。结果话没说两句，就被好二儿给深深震撼到了。
“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胡濙素来稳妥，当不会教你们这些才是。”
嗯嗯。
小家伙赶紧小鸡啄米式点头，生怕连累自家恩师：“父皇明鉴，这些都是儿子翻看史书自行总结的，师傅可没教。不信的话，您可以问皇兄。”
得到朱见济佐证，他还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给朱祁钰一个‘看吧，儿子没撒谎’的眼神。
朱祁钰哪里是怕他撒谎？
是真真切切被这小子给震撼住了！
虚八岁，实际上连七周岁都还未满，严格说起来也就六岁半。
这年纪，被他皇考定性为贵人语迟的朱祁镇才刚会说话没多久。连他都招猫逗狗，四处闲逛。整日憨吃憨玩，被皇考亲口批了个不堪大用。
好二儿却不但博览群书，还遍翻史书后得出了这么个看似荒诞无伦，实则正中靶心的结论？
咳咳。
别说始皇帝了，就连梦里的代宗都一样！
因为没有个直系的继承人，皇爷还在病榻呢，朝臣们就各有算计了。
想立太子的、迎上皇的，还有王文等跟代宗牵扯过深。生怕英宗父子得道后自己小命不保，所以尝试立襄王世子的。
各自谋划。
但凡他有个合法继承人，哪还轮得到朱祁镇复辟？
哪能落得被废帝号、上恶谥、连祖坟都捞不着进的凄凉下场？
想想就让陛下心有戚戚，忍不住抱住了自家二子：“好，总结的好啊！难为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地。”
朱见淏昂首挺胸，小模样骄傲极了：“嘿嘿，父皇过奖了。有您和诸位名师殷殷教导，就算是石头也能开几分化了，更何况儿子与皇兄还是天家血脉呢？”
可别别别。
朱见济急得小脸通红，连连摆手：“二弟确实天资粹美，最能举一反三。常让先生们都赞不绝口，远胜儿子良多。”
“他，他才是咱们朱家的千里驹。”
说到这里，小少年挺直了腰板，抬起头，勇敢跟自家父皇对视。
坦言自己的不足。
大有让朱祁钰日后着重培养嫡弟，而当他是普通皇子的意思。让朱祁钰不由意外：“你可知今日一退，可能会错过些什么？”
大皇子朱见济生于正统十年，而今已经十二了。便在普通农家，也得当半个劳力使唤。
甚至开始张罗亲事，等三两年后娶妻成家。
在容不得天真纯粹的皇家，他只会成长得更加迅速。
因而，朱祁钰这一问，他就瞬间了然。
赶紧又跪下，郑重地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皇位虽好，但也需要承担相当的责任与压力。正庶人前车之鉴不远，儿子不愿勉强为之，既误己误国，也害了自己与弟弟们之间原可亲密无间的手足情。”
“而且……”
小少年咬唇，到底在父皇和弟弟鼓励的目光中大起了胆子：“而且儿子虽为长，却非嫡，本就没有二弟更具资格。”
“是，父皇以正庶人为例，为大明江山考量。曾经说过皇位传承不以嫡以长，而以贤以能。但儿子私以为此想法虽好，但未免过于理想化。一招不慎，大明就会成为第二个唐。”
为了夺位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
闹腾的乌烟瘴气，百姓苦不堪言。
偌大王朝分崩离析，曾经那般辉煌璀璨的王朝就此湮灭于历史尘埃中不说，还五代十国纷乱四起。
让朱见济提起来就有些唏嘘，极不愿意好好的大明将来有那么个走向。
他更倾向于嫡长子继承制。
且觉得自家二弟不但嫡出，是大明皇室第一对龙凤胎之一。
年纪虽小，却聪慧过人。
极擅举一反三，在很多事情上都有自己独特的看法。于情于理于才上，都是个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他么？
少年笑盈盈跪下：“而儿臣愿为襄王叔祖那般的贤良宗室，在有需要的时候义无反顾站出来。平时则当个富贵闲王，过些闲云野鹤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