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墨玄听到宫人说沐思思遣婢女来送汤，他当下眸光一亮。
“是么？快快传唤进来。”
这些天来，男人自然也是有去过沐思思那里的，但是明面上，仍旧是碍于贵妃落水一事，让沐思思禁足到下月。
沐思思生怕其他妃子会在这段时间偷偷跑来勤政殿讨赫连墨玄的欢心，因而特地隔三差五地让宫女来给赫连墨玄送各种补汤。
看到由太监递过来的汤品，赫连墨玄嗅了一下，只觉得香味四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忽地就想到了当初苏清欢那个蠢女人也为他做过这种事。
只是好巧不巧，送羹汤的那一日，偏偏撞上了自己和沐思思在这勤政殿内颠鸾-倒凤。
想到这点，赫连墨玄脑海中莫名就浮现出苏清欢艳色无双的面容，还有美人垂泪的样子。
饶是赫连墨玄一点也不喜欢苏清欢，甚至对这个蠢女人说得上厌恶与利用，可是那天在栖梧宫里，他看到苏清欢了，内心还是有一丝诧异与不知所措的。
这辈子，赫连墨玄见过的女人在他面前哭可是不少，沐思思就算是个中强者，不用说话，眼泪便扑簌簌掉落，就如一枝迎风的海棠花，不胜娇柔，无限惹人怜。
可是苏清欢不一样的，她给人的印象，向来是大气妩媚的红色牡丹，一直嚣张跋扈的很。
这么多年，除了苏父过世的时候，赫连墨玄曾经见过苏清欢的眼泪，就剩下苏清欢落水醒来后那次了。
她一向倔强又逞强的，想不到，竟然也会有委屈示弱的时候。
……
脑海中思绪纷乱之下，赫连墨玄想到苏清欢的兄长苏睿还在这里，他放下手中的汤匙，下意识地朝苏睿望去。
却见一身暗蓝官服的男人，正双眸定定地盯着望着自己和他身前的羹汤。
那眼神……明明一丝攻击性都没有，甚至还带着几分谦卑的样子，只是看得赫连墨玄心头略有一丝怪异。
“苏爱卿为何如此看着朕？莫非，也是羡慕朕有婉嫔送来的羹汤？”
“若是爱卿喜欢，朕可以让御膳房拿个汤碗过来，为你分一些。”
赫连墨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若是旁人看到他这样子，只怕还以为这是一个勤政爱民，对待臣下也毫无架子的王上。
然而事实，却远非如此。
……
苏睿恭恭敬敬地低头，他垂眸，眼神远比赫连墨玄来得恭谨。
“陛下说笑了，这是婉嫔娘娘特地为您烹制的，微臣身份卑下，哪里有资格与皇上您共用一碗羹汤。”
看到苏睿如此谦逊的模样，赫连墨玄被吹捧得很舒服。
有时候赫连墨玄自然是提防着苏睿的，只是这么多年的君臣相处，苏睿也没有哪里露出半点错处。
虽然不过才弱冠的年纪，比自己还轻一些，但还是温和恭谨的很。
而且苏睿还带着这样一副病恹恹的身体，实在让人难以升起提防之心。
……
赫连墨玄眼神中闪过一抹锋利的锐芒。
——可惜了，偏偏苏睿，和苏清欢一样，都是苏家的人。
若是他和他妹妹都出身于一个平凡些的家庭，反而不至于招致祸害。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自从苏将军死后，明明苏家这个大儿子身体弱得很，但是赫连墨玄看苏家那些武将人脉却半点没有弱化。
反而因为苏睿于文学上颇有天赋，竟然还多了许多文臣做好友。
……
若不是苏睿常年都要跟药罐子相伴，或许，赫连墨玄对苏家的杀心，还要再浓烈许多。
想到这，赫连墨玄心中一叹，他脸上却始终是亲近的笑意，甚至还走近这位年轻的丞相，拍了拍他右侧的肩膀。
“苏爱卿说笑了，你哪里是什么身份卑下的人物啊，朕听别人说，爱卿年少有为，不过弱冠之龄，便已经官至宰辅，堪称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了。”
赫连墨玄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是很温和的。
可是苏睿却根本没有错漏帝王眼中的那抹凛然杀意，虽然赫连墨玄掩饰的很好，但是这样的话一出，换做旁人，只怕早就两条腿都在打颤。
……
苏睿心中亦是一凛，越是临近起兵的时候，就越是要临危不乱。
“微臣自知资质鄙陋，还有这样一副病体残躯，能有今天，都全是靠着皇上的抬爱，陛下如此说，分明是在折煞微臣，微臣另案临感涕零，内心不胜惶恐……”
说着，苏睿当场双手抱拳，作势便要下跪。
而赫连墨玄本来也没打算让苏睿做什么，他当下笑盈盈地伸出手，及时拉住了苏睿的袖子。
“哎，苏爱卿这是做什么？朕不过是与你玩笑两句，朕当然知晓爱卿这般多年都对朕尽心尽力，随口一句话就将爱卿吓成这样，爱卿未免也太胆小了些。”
“……”
都说伴君如伴虎，苏睿是万万不敢松懈的。
每人每秒都承受着那样的蚀骨之痛，没有人比苏睿更清楚，眼前这个君王，内心是如何可怕的笑面虎。
苏睿当下佯装感激的模样，他擦了擦额头上并没有的虚汗，无限惶恐地侧立一旁。
“微臣确实胆子小些，毕竟从小体弱，就连骑马射箭都远逊于其他的官宦子弟，不过微臣对陛下的忠君之心，是日月可鉴的。”
“那是自然。”
见苏睿这般识相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个胸有大略的人，赫连墨玄顿时便觉得有些无趣。
他索性便挥了挥手。
“朕也有些乏了，既然爱卿今日无本可奏，那边早些归家吧，对了，记得代朕替苏贵妃问句好。她在苏府的这些日子，可没有给爱卿添麻烦吧？”
“……”
何止是添麻烦那么简单！
苏清欢都直接了当的要求跟他在一起，甚至揭竿而起，将赫连墨玄这个狗皇帝的头颅挂在城墙上斩首示众了！
苏睿想到这，眉梢眼角忍不住流露出一分真心的笑意。
只是他却并没有这般说。
“回禀陛下，贵妃娘娘愿意回苏府探望，是微臣的荣幸，微臣长久与贵妃娘娘不曾谋面，只觉得娘娘性子有趣，麻烦倒是言过其实了。”
“噢？怎么个有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