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沉默许久，没有开口。
眼前这个少年的意思，他何尝不知，何尝不懂。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大明朝政腐败，积弱多年，再加上党争严重，很多东西，他想要管，却无能为力。
反贼李自成和鞑子皇太极他尚且顾不过来，更何况天下商贾。
不过，既然这个叫郑井的少年如此说，难不成，他有什么解决的良策？
崇祯心中微动，目光逐渐锐利而明亮，并带着些许希翼，“郑爱卿，你既然提到了天下商贾，不知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崇祯这句“爱卿”一出口，旁边的老太监王承恩身子一颤，看向周正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惊艳。
“爱卿”是皇帝对百官的称呼没错，但那都是皇帝为了应付而应付。真正能让崇祯真心称“爱卿”的，整个大明朝没几个人。
被千刀万剐的袁崇焕算一个，兵部尚书洪承畴算一个，还有将‘闯王’高迎祥打的节节败退的孙传庭算一个……这满打满算，整个天下也不到十人！
身为从崇祯登基那天起，就在崇祯旁边伺候的老太监，王承恩察言观色本事可谓炉火纯青。
当崇祯主动称呼一个没有任何官职爵位在身的少年为‘爱卿’的时侯，王承恩便明白，这个少年飞黄腾达的日子，来临了！
周正听到崇祯如此询问，便明白，对方是想从他的嘴里套出点有用的东西。
如果周正说出的话对崇祯有用，那么所谓香水的利税，崇祯完全可以少要，或者不要。
但是，如果周正说出的话，没能为崇祯带来丝毫帮助……那么抱歉，该交的利税，一分别想少，估计还要受到崇祯怒火的侵蚀。
当皇帝的，不论明君还是昏君，基本都是这个样。
高高在上惯了，本身就带着‘颐指气使’的态度。
周正没有立刻回答，他思虑片刻后，从座位上站起身，对着崇祯拱了拱手，直接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陛下，草民认为，我大明朝廷对于百姓的税收，不合理，而且非常不合理！”
周正的话一出口，旁边的老太监和崇祯同时脸色一变。
这个小小少年，竟然如此大胆！第一句话便将剑锋直指大明朝廷的税法！
崇祯脸色变得极为严肃，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冰冷，还带着一起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意动，“郑爱卿，你可知，当着朕的面，说出这句话的后果吗？如果你不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朕，会考虑将你跟叶家沈宜修，关在同一个地方！”
面对崇祯的质问，周正丝毫没有发怵，他心中嗤笑，暗道：是时侯给这位老古董普及一下21世纪的某些优秀理念了。
“陛下认为，如今我大明朝的三大税种：田税，人头税和商税，哪种税收是重中之重？”
“民以食为天，当然是田税第一，人头税次之，商税为轻。”
周正微微摇了摇头，感叹道：“陛下在税收这方面，还是将‘民’放在首位，却不知，现在时代已经开始变了。
我大明朝正是因为过分征收底层百姓‘田税’，才导致底层百姓民不聊生，天下百姓揭竿而起。”
周正的话如同一根针，正好戳在了崇祯的痛处，崇祯想要发火，却不知从何发起，他剧烈喘了几口粗气，冷冷道：“朕自登基以来，无时不刻不想着我大明江山社稷，想着天下百姓！可以说，朕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至于田税，身为大明子民，就该为朝廷纳税！没有田税，朝廷哪里来的钱财抵御外敌？没有田税，朝廷哪有钱财为百姓做事！”
“陛下说的非常有道理！”周正点头同意崇祯的话，紧接着话音一转，“但是，请陛下仔细想想，这些年否有这种感觉……自从陛下临朝后，对外励精图治，巩固边疆防线：对内诛杀宦官，整顿吏治。按理说，有此明君，应该是大明之福，大明也应该呈现出蒸蒸日上的我大明朝这些年，内有闯王高迎祥带领的反贼造反；外有皇太极率领的清军不断骚扰边境，意图染指我大明天朝。再加上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似乎这一切是上天故意跟大明朝作对一样！”
周正的一番话，让崇祯这个坐了八年龙椅的皇帝心中一震，随即竟然升起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是啊，周正所说的这些，刚好击中了崇祯身上的软肋，击中了崇祯最为痛苦的地方。
自朕登基以来，勤于政务，节衣缩食，为了让大明江山稳固，耗费心血，可是，为什么，朕如此呕心沥血，但是带来的结果却截然相反！
连年大旱，导致瘟疫横行，百年流离失所，揭竿而起，下拨无数白银赈灾，最后的效果却微乎其微。
强大蛮夷经常骚扰边疆，意图染指大明。
很多时候，崇祯曾经深深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自己还不够努力，还不够勤劳，惹怒了上天，所以上天想要惩罚自己，才降下如此灾祸！
崇祯双全紧握，痛苦的思考着，好半天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忍不住走下龙椅，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少年，颤声道：“爱卿认为，这是何故？难道，真的是上天要亡我大明吗！”
面对这个知自己心意的少年，崇祯终于问出了那句一直憋在心中的疑惑。
并且做好了被批评和虚心接受的准备。
因为，他已经从很多大臣的口中，听过这样那样的批评。
可是，周正接下来的话，却让崇祯有些意外。
只见对面的少年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背着手，淡淡开口，“这一切，当然不是陛下的缘故！也不是上天要亡我大明！”周正的话字字玑珠，让满脸悲愤的崇祯眼睛再次一亮。
“陛下是否听过这一句话：巨大的灾难中，往往也隐藏着巨大的变革跟机会！”周正继续侃侃而谈。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大发战争财的米国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周正心中吐槽一句。
“机会？什么机会？”
崇祯迷茫注视着周正。
周正轻轻甩了甩袖子，对着崇祯躬身一礼，“草民虽然只是一普通百姓，却也通过大明这些天灾人祸中隐约猜到：大变革时代即将来临了！而我大明天朝，一旦抓住这次机会，必定会一飞冲天！而陛下您的影响力，不仅在大明朝，甚至有可能因此波及到全世界！成为超越三皇五帝的绝代君王！”
超越三皇五帝！绝代明君！
如此殊荣，哪个帝王不想？哪个帝王不希望！
周正一番话，激发了崇祯埋藏在骨子里的热血！他浑身颤抖，忍不住快步走向周正，迫不及待道：“郑，郑爱卿，快，快告诉朕，到底是什么大变革！”
周正神色一肃！嘴中吐出四个铿锵有力的字！
“工业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