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彦慌忙跪下,“大汗,我……”
老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巴彦,我姓孛儿只斤。但在所有蒙古人眼中,只有成吉思汗的子孙才是黄金家族的后裔,才能是蒙古人真正的可汗。而我却只是合撒尔的子孙,只是成吉思汗家子孙的家奴。”
巴彦语气急切道:“大汗,合撒尔是成吉思汗的亲弟弟,您同样是黄金家族的,是他们的家人,怎么可能是家奴?”
老人苦笑着摇了摇头,“何必要骗自己?若真是家人,为何那些贵人们却只认那个无能的林丹汗可汗,却想和我平起平坐。他们比我有智慧,能力比我强,还是势力比我大?”
巴彦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人还在继续说,“巴彦,若不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就只能靠强大的力量去压服其他人。但我现在已经六十二岁了,用自己的大半辈子才积攒了这么点家底,离着统一蒙古还差着很远。若长生天再给我二十年,或许我可以做到,但我已没有二十年了。”
老人眼中满是苍凉和悲哀,“现在中原大乱,本是出兵中原的好机会。但一个破碎分裂的蒙古,进入中原后或许能暂时讨得一些便宜,但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被他们赶出来?况且,现在还有女真人呢!他们可是只用数月时间就击败了林丹汗的四十万大军,将他的两个儿子都虏到了辽东。”
巴彦有些吃惊的看着固始汗,“大汗,你是打算放弃进军西北了?”
老人脸上有不甘,但更多的是苦涩,“巴彦,若你是我的儿子该有多好啊!但可惜啊!你不是。就像我同样也不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一样。我不能统一蒙古,而我即使把兵权交给你,你也难以坐稳我的位置。这可能就是长生天对我们的安排吧!”
巴彦慌忙磕头,“大汗,我是您忠实的奴仆,也将是您儿子,您孙子的忠实奴仆,请您不要怀疑我对您的忠心。”
老人长叹一声,“巴彦啊!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忠心。实际上,我倒希望你不是那么忠心。那样的话,我把兵权交给你,你可以狠下心去做点事。例如把我的子孙们全部杀了,以免他们将来成为你的威胁。而你可以继承我的事业,统一整个蒙古。但你没那个狠心,而若把兵权交给你,只会引来分裂。那样不仅害了你,还会害了我们所有的族人。”
巴彦看着老人,满脸的惊愕和不可置信。
老人摆手让他起来,继续道:“现在中原大乱,我们出兵,或许可以击败西宁的汉人,甚至拿下整个西北。但以我那几个儿子的无能,等我死后,他们恐怕连现在的地盘都守不住,更不要说更广阔的西北。那样大的地盘不仅保护不了的安全,更可能成为招灾的祸源。”
巴彦脸色难看,犹豫了一会道:“但大汗,放着眼前的肉不吃,心中总有些,总有些不是滋味。”
老人笑了笑道:“汉人有句话说的好。没有远虑,必有近忧。我们草原也有一句话,守不住的草场就不是自己的。巴彦,我们要看的远一点啊!”
巴彦想了一会,最后沉声道:“大汗,我知道了。”
老人看着远处还在向前行进的队列,对巴彦道:“巴彦,在西北的只是汉人众多军队中的一支,将来他们谁能坐稳天下还是未知之数。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与之开战,而是与之搞好关系。”
巴彦轻轻点头,但很快想起一事,“大汗,我觉得将来能坐天下的未必是汉人,还有可能是女真人。听说,他们的皇帝已带了所有的兵卒杀入中原了。”
老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个也有可能,而且在我看来,可能性还很大。这样吧!让多尔济代表我再去盛京一趟,向其进贡白马,白狐皮。若是他们最后真成了中原的皇帝,我们可以作为其藩属之国。”
巴彦脸色有些不喜,感觉这是自降身份,问道:“大汗,那眼前的这些汉人呢!”
老人笑道:“同样如此。陈兵海晏,让他们见识一下我军的实力。同时派人去见他们的首领,赠送他们白马,白狐皮。告诉他们,只要他们不向青海湖进发,我们就不会主动进攻他们。若他们得了天下,我们也愿意臣服。至于……”
老人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至于逃到甘州的明军,我看他们迟早要被眼前的这股汉人所灭。但是大明在中原仍有很强的实力,最后未必不能保住江山。你亲自去一趟甘州,告诉他们领头的,若实在待不下去了,可以到我们那里做客。”
巴彦愣道:“大汗,你想帮助他们?”
老人笑了笑,“帮助?若大明真的亡了,我就把他们当成礼物送给新的皇帝。若大明坚持下来了,到时候大明会因为我们曾经收留他们而心存感谢。巴彦,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我们蒙古人的利益才是最大的。没有信义可言,只有利益才是最大的。”
巴彦离开了。
老人看着远方的夕阳,发出一声叹息,“这大好河山,可是真好啊!”
历史中。
顺治十年,顺治皇帝宣布了对固始汗的册封诰命,将青海、西藏正式纳入大清的统治范围。
顺治十一年,固始汗去世,其长子达延鄂齐尔继承其汗位。
达延鄂齐尔治理无能,可汗权利逐渐被削弱,宗教领袖的世俗权利不断扩大,逐渐成为西藏真正的主导者。
康熙四十年,准噶尔部杀入拉萨,固始汗的孙子拉藏汗被杀,固始汗所创造的和硕特汗国灭亡。
固始汗的另一个孙子,和硕特右翼领袖罗卜藏丹津固守青海,并向清军求援。
康熙五十九年,清军第二次进藏平定准噶尔部入侵。
罗卜藏丹津提出请求,想要恢复其家族在青藏的汗廷统治,但被康熙的十四子所拒绝,反而加大削弱其在右翼的独大地位。
雍正元年,罗卜藏丹津发起叛乱,被年羹尧打的大败,后又被岳钟琪彻底平定,罗卜藏丹津逃亡准噶尔。
乾隆二十年,清军攻占伊利,罗卜藏丹津被俘后被软禁终生,其家族统治彻底成为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