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曜天眉眼一挑，大笑着对公孙烈说道：“温婉大气，颇具太傅当年之风。不愧为公孙家的儿孙啊！”
公孙烈连忙摇头笑道：“陛下谬赞，她还差得远呢！”
虽然摇着头，语气中却是多有自豪之意。
皇甫曜天也明白他的委婉之意，倒也体贴地不加以戳穿，转而淡笑着问公孙毓雅道：“那么，碧华觉得今日的他们表现得如何？可入得你眼？”
为了不吓着小丫头，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善，一边说一边还不忘指向场中正在有序撤场的麒麟精锐们。
尽管如此，公孙毓雅还是顿感头皮一紧，不知陛下为何突然问她这个毫无干系的小姑娘。伴君如伴虎，她可不想因自己的话为祖父大人甚至整个公孙氏带来灾难！
当下她忐忑不安地瞥向皇帝身后的誉王，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誉王一定能猜透陛下的心思。而皇甫清明此时也正痴望着自己的姐姐，收到她的眼神便不着痕迹地冲她笑着点了点头。
公孙毓雅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斟酌着答道：“力猛而不僵，形柔而不娇，自然是当之无愧的佼佼之军。”
“哦？”皇甫曜天的神情不见波澜，仍是和善地笑道，“如此评价，倒也中肯。不过你大可无需如此乖觉。朕看得出来，你心中未必如此中肯呢。”
此话一出，公孙烈一惊，果断地拉着孙女跪地俯首请罪：“小儿妄言，请陛下恕罪！”
公孙毓雅也猛地醒悟过来，伏在地上懊恼万分。自己果然不该来的，不过瘾不说，还在这里被陛下刁难。不管陛下是不是当真看出自己说了假话，早知道刚才就是请罪也不该胡乱评价的呀……
她在那里冷汗涔涔地胡思乱想，这边皇甫曜天却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边将公孙烈扶起来一边无奈说道：“太傅倒是不及当年的果敢了呢！朕哪里是怪罪她，喜欢还来不及呢。小小年纪便思及孝道，且进退有礼、宠辱不惊，文雅而又大方，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太傅你反应这么激烈倒是吓坏小丫头了。”
公孙烈这才抬起头来看皇帝的脸色，见他果真没有一丝缊怒之色才舒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说到：“陛下说笑了。小孩子信口胡言，倒让陛下见笑了。”
皇甫曜天摆摆手，让公孙毓雅也起身，然后继续笑道：“无妨无妨。小姑娘胆识不错，能如此言论，倒是识大体。朕只是想听听她更客观的评价而已。”
他又看向公孙毓雅，真的像哄小姑娘似的温言说道：“你莫要怕。放心，朕许诺你今日无论说什么都恕你无罪如何？你尽管将你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便可，朕可是听说你才能不小呢。别担心，朕不吃人的。”
这像哄孩子似的调侃语气让周围的人都会心的笑了起来，虽然他们不知道陛下今日为何对一个小丫头这么感兴趣，但是没发怒就好。毕竟君王发怒的后果可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刚才他们也吓出一身冷汗呢。
“……”
公孙毓雅对这个皇帝的话表示无语，不过她也不敢再说模棱两可的虚言了。
她毕恭毕敬地敛眉道：“臣女先前之言并非虚言，今日军演确实看得出来他们力压三军，不愧为我朝利剑之师。但是，臣女也看得出他们确实有进步的空间，行动迅猛却缺乏狠厉，招式磅礴却有失果断。正所谓刚未尽，柔未满。”
周围之人表情微变，精彩纷呈。
公孙毓雅接着说道：“再者，他们似乎更注重单兵作战，团队协作的能力稍逊半分。如此一来，对垒叫阵、奇兵突袭时当然可占上风。但在整体作战方面，战略则需要调整才能达到更好的效果。单兵逞勇，易生焦躁桀骜之气，此乃兵家大忌。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稍有差池便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当然，他们起点颇高，臣女相信上官大将军很快便能纠正过来的。”
“那么，如果让你来纠正，你当如何？”
皇甫曜天循循善诱。
公孙毓雅一愣，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
不过没法，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论单兵作战方面他们堪称优秀，只需自我提升便可；若论整体排兵，可分大团队模拟两军交战，亦可分小团队分角色共同讨论作战策略等等。不同形势的作战有不同形式的布阵策略，不断模拟磨合方可大成。”
当然，方法多多，就看训练之人怎么做咯。
皇甫曜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看来你确实对练兵有些心得。朕且考考你，敌众我寡之时，该如何致胜？”
“用少者务隘。时以日暮，或伏于深草，或邀于隘路。”
“嗯，有些道理，那我众敌寡呢？”
“当分不分，是为糜军。当择平易宽广之地，以一当其前，以一攻其后。具体说来，五倍于敌，则三术为正，二术为齐。三倍于敌，二术为正，一术为奇。”
皇甫曜天摸摸下巴，有趣地看着公孙毓雅，笑道：“哦？我还以为你会直接以数致胜，选择正面强攻呢！”
公孙毓雅甚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惊觉无礼便又垂下眼眸。
撇了撇嘴，她淡然接口道：“我军有敌寡我众之策，敌军亦有敌众我寡之计，又岂能大意轻敌轻率入阵？”
皇甫曜天沉默了。
刚开始他只是觉得小姑娘的反应有些有趣，但现在他心里着实惊讶。
他猜到小丫头自有说法，却没想到她居然说得如此客观在理，连战术都有所钻研。
当下他再次心情大好地大笑着对公孙烈道：“哈哈，朕果真眼光不错，小女娃果然有太傅当年之才啊！小小女娃却能作出如此精辟的评论，倒不输军中将才了。太傅果然是教导有方！”
稳坐皇位近四十年，他如何没看出来今日的麒麟军确实疲软了半分？本还觉得气有点不顺，但他此刻却是顿扫心中郁气，胸中畅快了不少。
四皇儿说得没错，这个丫头果然是个胸中有丘壑之人。虽然只是个女娃，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