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其琛红着眼轻声道：“宋叔，您这是...”
宋如渊淡淡一笑：“我不准备成家，你也孤身一人，我们做个伴也挺好，”
顾其琛眼眸震动，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户口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被人抛弃的缘故，所以他真的很渴望亲情。
他很怕没有家人。
宋如渊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的男孩，又回想起，当时捡到他的情况。
那是60年初，送完钱外公离开，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个四五岁的男孩不知死活的趴在水里。
看到这一幕他没有任何的意外，因为那个地方太靠近边界了，那段时间又正是乱的时候，不少的家庭都因为船票不够抛弃妻女。
还会发生一些别的意外。
孩子发起了高烧，他把他抱回家，找了好几个医生，都说如果熬不过当晚，人可能就没了。
他精心的照顾了一夜，还好，他退烧了。
可应该是长时间在水里浸泡过的原因，高烧好了接踵而来的又是别的问题。
家里的医生都劝他，要不然还是算了，这孩子要想养好，要花费不少的钱财和精力。
只是一个陌生的孩子罢了，何必呢...
可不知道为什么，宋如渊就是想让这个孩子活着。
为了他，他甚至去偷了一株宋老爷子的百年人参，事后被好一顿打。
这个孩子慢慢的恢复了。
可是却忘记了一些事，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不记得父母是谁。
宋如渊在他身上佩戴的一块玉上，看到了一个顾字，所以给他取名顾其琛。
一直把这孩子养在宋家，每次他在家里锻炼的时候，小小的顾其琛总会在他身后跟着练。
孩子越长越大，身手也越来越厉害。
有时候他问，为什么要学这些？
顾其琛总是说：“我想帮你，你别不要我，”
宋如渊不知道他的记忆里有着什么画面，为什么这么怕被抛弃。
十几岁的少年身手奇绝。
应该是发现了他在做的事，所以自己在暗中找了无路可走的亡命之人。
留他们在身边，如他所说，开始帮宋如渊。
他救他，其实真的没有别的目的，只是觉得这个孩子不应该死。
很莫名其妙的感觉。
宋如渊若有所思的看向顾其琛，“阿琛，你小时候的记忆还有吗？记得你其他亲人吗？”
顾其琛脸色突变，眼底色泽黯淡：“没想起来，”
他唇角抿的泛白，感觉到周身温度一点点流失，心底涌出一股强烈的戾气，他抬头看向宋如渊，“宋叔，我不想有其他亲人，有你就行了，”
宋如渊一震，感受着他身上冒出的寒气，想着应该是这孩子的身世凄苦。
算了，不问了。
他已经长大了，自己的事，应当心中有数。
他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我先走了，没事了来家里吃饭，”
宋如渊走后，顾其琛在椅子上呆坐了很久。
他虽然丧失了一部分记忆，可隐约的他好像记得，他是被人扔下船的。
那人，好像就是他的亲人？...
当时他才四五岁，既然能这么狠心把他扔进海里，这就是冲着要自己的命来的，这样的亲人，他为何要惦记。
军区大院，翟家。
午饭后，沈行舟走出了翟家。
“沈大哥，等等...”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向跑过来的翟睦宁，声音平静：“有事吗？”
翟睦宁平复了下呼吸，小声道：“沈大哥，我毕业了，”
沈行舟不解的看向她，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个，但本着礼貌还是开口说了声：“挺好的，睦宁长大了...”
翟睦宁脸颊微红，抬眸看向他，“沈大哥，我已经可以参加工作了，”
“我想跟你在一个地方找工作，可以吗？”
沈行舟听着她这些话，眉头越皱越紧，嘴角的淡笑散了，“睦宁，翟三伯应该会给你安排的，你还小，最好不要离家太远，”
翟睦宁心中苦涩万分，她昨天就听爸妈在讨论给她在京市找了个售货员的工作。
可她好不容易等到毕业，也不好不容易再次见到沈行舟，她真的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如果这一别，又是几年...
那时候怕是什么都晚了。
克制住紧张的感觉，红着脸，声音微颤，“沈大哥，我...”
翟睦宁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这个她从几年前就已经放在心上的人。
鼓起勇气，开口：“我喜欢你，你能...”
话没说完，就见眼前的男人突然变了脸。
沈行舟此刻眼眸冰冷漠然，凛然深寒，出口毫不留情：“睦宁，我们话都没说过几句，你应该是感觉错了，”
翟睦宁呼吸一滞，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也完全没有想到平日里那个谦和有礼的矜贵男孩，会在她表露真心之后露出这样的神色。
什么叫话都没说过几句。
他明明从小就见过她，明明...
翟睦宁突然心中愈发苦涩。
也是，整个翟家，跟他相熟的只有九叔，和翟宇墨和几个堂哥。
他确实没跟她说过几句话，都是她一直在没话找话。
沈行舟每次的回应都是淡淡的。
可她一个女孩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就算要拒绝，就不能委婉点吗？
没想到他这么毫不留情。
看着在自己面前愣神表情复杂的翟睦宁，沈行舟内心毫无波澜，有些不耐的皱眉，“睦宁，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他走的很快，像是在摆脱一个麻烦。
沈行舟没有回头，一直往前走，在快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看到了傅晓一行人。
傅绥抬头看到了前面站着的男人，双手插兜痞笑着开口：“呦，沈行舟，你这是要走啊？”
沈行舟云淡风轻一笑：“是啊，要回去了，”
他看向旁边的傅晓，“我要去安阳市一趟，有什么话要带给你大哥吗？”
傅晓沉默片刻，问道：“那你帮我带封信吧，方便吗？”
“当然方便...”
她看向旁边的傅绥，“三哥，你跑的快，回去拿一下，就在我房间的书桌上放着，”
傅予也开口道：“哥，我也有一封信，在桌上的书里夹着，”
“行吧，知道了，”
傅绥做出个奔跑的姿势。
沈行舟轻笑：“我不着急走，你可以慢点来，”
“那我就不费力跑了，”傅绥收回姿势，抬脚往大院里走，但是速度同样不慢。
“你这，还回去吗？”
傅晓用一种“你在说什么废话”的眼神看着沈行舟，“玩几天就回去了，”
沈行舟眼尾微微上挑，眉目温润，浅笑着与她开始闲谈。
翟睦宁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心有不甘，她不想放弃，想告诉沈行舟，她刚才开玩笑的。
她不想让他因为刚才的话排斥她。
他应该是不懂感情，很多有本事的男的都是开窍晚。
只要她一直在他身边，他想成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那就是她翟睦宁的机会。
她记了他十年，喜欢了五六年。
从第一眼看到他。
他十岁左右。
当时，她就觉得这个男孩长得真好看。
长大又一次见面。
他十六岁。
少年睁开的那桃花眼下，眼白清澈，一双黑曜石般的瞳仁更是像是揉碎了万千星光一般，澄亮耀眼。
从此，她的心中便印下了他的名字。
沈行舟...
她抬脚追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脚步顿住。
她看见，沈行舟和那个名叫傅晓的女孩面对面站着。
两个人在聊些什么，傅晓眉眼带笑，刚才在她面前那么冷淡的男人，在面对傅晓时完全换了一副状态。
眉宇间还露出了几分温柔。
两人在一起，明明距离不近，旁边还站着别人，却生出一种外人无法插进来的融洽。
她愣在原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酸涩充盈在胸口。
原来不是的，他不是不懂感情，而是眼中没她罢了。
从没有入过他的眼，更别提能被他记在心里了。
翟睦宁心中万种情绪在翻涌，她不由得在想，能被他放在心里的女孩，该有多幸福。
她长得不算差，他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如此的洁身自好，那如果真的钟情一个女子，会是什么样子的。
傅绥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女孩正一脸复杂的看着沈行舟的方向。
他眼眸微闪，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越过女孩走过去，把信递给傅晓，手肘捣了一下她，在她耳边嘟囔了几句。
傅晓兴奋的瞪大眼，目光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后面的翟睦宁，眼神揶揄的看了眼沈行舟，“哎呦喂...”
“有人找你哦，”
语气中满满的调侃意味。
沈行舟眉头紧蹙，视线往后看了一眼，看到身后的翟睦宁，眼神锐利的扫了一眼，再无刚才的温润之色。
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翟睦宁再也忍受不住，红着眼眶，转身离开。
沈行舟表情平淡的收回视线。
虽然翟睦宁是羞愤离去，可在傅晓和傅绥眼中就成了因为舍不得沈行舟才哭的。
傅绥和傅晓两人凑在一起开始挤眉弄眼，偶尔还发出贼兮兮的笑声。
看到沈行舟的脸色越来越沉，两人轻咳一声，恢复了正经神色。
傅晓把信递给他，笑着开口：“麻烦你了，”
男孩的脸色依旧低沉，捻了捻手指，抿唇抬眸看向她，闷闷的点头，“嗯，”
“我跟她不熟，你....你们别误会，”
“咳...”傅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的傅绥已经笑了出来。
“哈哈哈，”
沈行舟突然有些烦躁，目光微抬，定定的开口：“我不喜欢她，”
“嗯嗯，知道了，”傅晓漫不经心的挑眉附和着。
“我真的不喜欢，我不喜欢女孩...”
此话一出，傅晓神色变了。
“啊这...”
她往后退了一步，还顺便把旁边的傅予拉到身后。
傅绥也皱着眉，眼神古怪的看着他。
沈行舟此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额头青筋暴起，脸色顿时黑沉了下来。
他长吁了一口气，默了片刻，抬头看向傅晓，嗓音温雅坚定：“你记住，我不喜欢她就行了，别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呵呵，”傅晓讪讪一笑，“开个玩笑，”
沈行舟把信放进口袋，声音平和沉静：“还有什么话需要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