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晚对于他的反应有些疑惑，不过她很快想明白，隐隐有些后悔：“我是不是说得有点太多了……”
程奉的注意力却不在这方面。
“你真的会鬼门十三针？”
他的嗓音微微提高，彰显着自己的失态。
陆成晚点点头：“嗯，这个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程奉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凝滞，问道：“你曾经给人施过针？”
陆成晚想应，又想起来之前陆家人说的话，保持沉默。
“这个穴位叫什么？”
程奉捏着手背的地方考验道。
“阳池穴，腧穴之一，出处是《针灸甲乙经》。”
陆成晚不假思索说道：“是阳气所在。”
“那这个呢？”
“少商穴，鬼门十三针的穴位之一，又被称为鬼信穴，五行属木。”
陆成晚回答得十分流畅，眼见着他还要继续考察，叹了口气说道：“老师，你不用再考验我了。人体的穴位，我六岁就已经完全了解了，不止如此，家畜身上的穴位我也了如指掌。”
“刚刚是我失言，我家中还有事……”
她转身欲走，程奉连忙开口说道：“你等等。”
“你说的都是实话？那鬼门十三针，你是跟谁学的？施诊的话能有几分治愈的可能性。”
“故人教的，我不方便透露。若这病真的需要鬼门十三针，那我有十成十的把握。”
程奉听着她的话，面色逐渐凝重。
“你跟我走一趟。”
“做什么？”
陆成晚看他的表情严肃，收拾着书桌的样子，紧锁眉头。
该不会是她露馅了就要被抓走吧？
“如果你真的会鬼门十三针的话，我这边刚好有一个病人，如今在精神病院里，他是我一个故友之子。”程奉说道：“十六七岁那年，突然跟换了个人似的，整日癫狂，说着神神鬼鬼的话，药石无医。”
“陆成晚，我愿意让你试一试。”
程奉说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
陆成晚却是站在原地不动了。
这跟治疗苏野行是不一样的，对方应允她死马当做活马医治，双方互不认识她自然不害怕无证行医。
可她老师是不一样的。
这是个完全知道现代法则的人，且让她去医治一个陌生人。
如果这是个圈套……
“怎么了？”程奉看她不动，微微蹙眉，下意识觉得这人满嘴谎话都是骗人的，如今要做实际案例就要退缩。
陆成晚问道：“你可以保证我的安全吗？”
“什么？”
“我没有行医资格证，我去帮你治病救人，会被抓走吗？”
程奉怔了一下，笑容有些苦涩，叹了口气：“不会，这是我答应的。要是有旁人质疑，就说你是我的实习生。”
“那好。”
陆成晚决定赌一把，她说道：“不过再去救人之前，我得回一趟家，拿我的针。”
……
程奉根据陆成晚的指引来到别墅区，不过他并没有欣赏这富贵景色的心思，趁她回家拿针的时候拨通了自己那些老友的电话。
“老程？这时候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儿啊？我这边正忙着呢。”
“之前咱们研究过的那个鬼门十三针，我好像遇到传人了。”
“什么？”
程奉难掩激动：“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叫陆成晚的学生没？”
对面的人沉思了一番：“你是说卷子里写，医治癫狂者只需用鬼门十三针即可的那个学生？”
“是她！”
那边立马笑了起来：“我说老程，你这也太儿戏了。一个屁大点的小孩儿，看了点世人瞎编提一嘴的东西，信了写出来这怎么能叫传人？咱们俩人研究了大半辈子都没整明白，她能懂什么。”
“我故友厉家的那个孩子你还记得吧？我今日打算让她试一试。”
“你疯了？”
程奉没疯。他一开始也是不信的，但是深思熟虑过后，望着少女看不出来欺诈端倪的眼神，他决定试一试。
“你若想看，现在就去京都神经病治疗院，今日我就带她去施针，她是真懂还是假懂，你我见识过后再说。”
程奉挂断了电话，又拨通了其他几个友人的联系方式。
一来是请他们学习、做评判，二来如果出了意外，这些人也能迅速做出反应。
陆成晚已经抱着自己的小包走了出来，拉开车门惯性坐进了后座。
程奉已经联系了一圈，看着后视镜里又再清点物品的陆成晚：“我有几个好友也想见识一下，我请他们来观摩，你不会介意吧？”
对于一个学生而言，他本不该用这种请求的语气。
可他赌的就是陆成晚是某个医学大家的传人，态度也温和起来。
“没关系。”
陆成晚说道：“我们现在可以去了吗？我还有其他事情，时间有些赶。”
“我可以先看看你的针吗？”
程奉还想再最后验证一下心里的猜测。
陆成晚没多少防备，将包直接递了过去。
“一共有三套，分别是金银铜材质。”她解释着：“我没有亲眼见病患所以没办法作出判断，多做了些准备。”
程奉将针包拆开，显然主人是十分爱惜的，每一根针都擦拭得锃亮，上面细微的刻痕彰显着它的身经百战，他从针尾摸出来一些小小的凸起。
“这上面刻了什么？”
他已经眼花了，除非用放大镜才能辨认出这米粒一般大小的字体。
“是我的传字。”
陆成晚波澜不惊说道：“春晖。”
传字这种东西是陆家老祖宗定下来的，也可以被当做封号，只有极其出色的医师开宗立坛才能被授予。
陆成晚是陆家唯一一个身为女性，却获得传字的人。
程奉不懂得这些家族里的弯弯绕绕，但看得出来这几套针都是极好工艺打造的。
真金白银，就算是名医也未必能拥有这些。
他心里有了一番计较，不再等待，直接带着人前往目的地。
那里，来自京都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中医们已经齐聚精神病院，其中还有已经退隐再不治病，被人号称“杏林神医”华九重。
听到了些许风声的圈内人士纷纷都在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将这些人归拢起来，引发这样的动荡。
而这些旋涡的中心此时正在翘首以盼着一个名不经传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