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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河山是在讲一个故事,一个血腥残酷的故事。

堂兄妹,手足相残。

听到这个故事的末尾,餐桌上的气氛已经不能更加僵冷了。

一道道目光,看着陆庭远的时候,都是流露出一种排挤的味道,一个能够为了利益,对自己堂妹下手的人,是禽兽!

大家心里其实也都很明白,为什么,高博要陆庭远道歉了。

他的确需要一个道歉。

看上去,好像是高博占了便宜,陆庭远吃了亏,废身毁容,可实际上……还是高博占了便宜,因为他毫发无损。

但现在,并不是说谁占便宜的问题,而是谁占理。

高博之所以占便宜,那是因为他赢了,可大家都很清楚,如果是陆庭远赢了,今天在这张餐桌上,绝对不会有高博和陆陌离的身影了。

他会斩草除根。

两者的处事态度的区别,就直接说明了理,在哪边。

话声落下,陆河山看着陆庭远的眼神,也是出现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现的凌厉目光,像一只老狼,充满了冰冷之意。

尽管这件事情陆河山是知情的,他也纵容了,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会生气。

他很生气。

手足相残啊。

同样都是他的至亲,他如何不生气?

其实他设了今天的这个聚餐,主要目的就是要陆庭远给高博两人好好道个歉,因为这件事情,陆陌离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理会他了。

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陆庭远需要道歉……

高博也是知道陆庭远摆设这个宴会的目的,不然他不会主动说出来。

他是个很识相的人,以前或许不是,但是经历了这么多,该明白的他都明白了。

陆河山不是寻常的人物,尽管高博表现对他没大没小的,但他也很清楚陆河山的可怕,如果不是知道陆河山的想法,即便他要对陆庭远做什么,也绝对不可能会在今天。

为人处世,是很复杂的一个东西……

高博知道,陆陌离知道,很多人都知道,陆庭远当然也知道。

“爷爷没有误会我。”

陆庭远看着陆河山,认真的说道:“这件事情上,的确是我做的太过火了,让爷爷生气,我罪该万死。”

“庭远……”

陆庭远的父母目露无奈,有些心疼。

陆河山听到陆庭远的这番话,眼神也是稍微缓和了一点,不论他是什么样的人物,他都拜托不了一个现实,那便是陆庭远的爷爷。

一个人,是不可能没有感情的。

华夏五千年历史,什么东西都被淘汰过,唯独感情,永垂不朽,从未消失过……

“既然知道错了,那你就好好道歉,争取让高博和陌离原谅你,以后,大家还是一家人。”

陆河山叹了口气,说道。

“爷爷,对不起。”

陆庭远却是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无力的身体和丑陋的面庞,苦笑道:“我不能道歉……我知道我需要道歉,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如果再道歉,我就连我仅剩的尊严,也都没了。”

陆河山花眉一皱。

“庭远……”

陆庭远父母顿时眼眶一红,血浓于水,陆庭远被废之后,受影响最大的,毋庸置疑就是他们夫妻俩了。

他们亲眼见证了,陆庭远是怎么样才活过来的痛苦过程,也是因此,他们对高博恨之入骨……

“我敬佩将尊严视为生命的男人。”

高博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道歉就免了吧,我们也不在乎你那一个道歉。”

众人又觉得奇怪了,高博怎么突然好说话起来了?

这一次,高博还真是好说话了。

一声道歉,能让他变成华夏最有钱的男人么?不能。

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他并不在乎。

“老婆,你看怎么样?”高博低头看向陆陌离,笑问道。

“你说了算。”陆陌离微微笑道。

“嗯,那就不用道歉了,大家继续吃饭吧。”高博摆了摆手,就要坐回位置。

“等等。”

这时候,陆庭远却是抬起了因为无力而一直颤抖着的手,拦住了高博坐下去的念头。

高博剑眉轻挑。

“道歉,我不会。”

陆庭远望着高博,淡笑道:“但是我更不喜欢欠人东西,欠了你们的,我照样要换。”

“你准备给我多少钱?”高博问道。

“……”

众人一愕,这家伙掉钱眼里去了吧?归根究底……还是个乡巴佬!

陆庭远也是被高博的话听的一愣,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双手撑着桌面,慢慢的,极其吃力的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庭远,你要做什么?”

陆庭远母亲一急,急忙伸手去搀扶陆庭远。

陆庭远拿手挡开了他母亲的搀扶,并且示意她不用管他。

陆河山已经坐回了首座,老眼望着陆庭远,目露思索。

陆家私人医院的医生告诉他,以陆庭远现在身体的虚弱程度,站着的时间很难超过一分钟,因为他的骨骼和筋脉受创都太过严重。

陆庭远,这是在做什么?

陆河山都疑惑了,其他人更是震惊不已,稀奇古怪的,要干什么?

“你不会是想要打我吧?”

高博眯着眼睛望向那陆庭远,笑道。

陆庭远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用手撑着桌面让自己不至于摔倒,却是好像做了极其辛苦的事情,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了一颗颗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是苍白了许多。

他看了高博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打不过你,以前是,现在更是。”

说完,他叹了口气,继续咬紧了牙关,抬起脚步,踉踉跄跄的朝着高博行去。

他的父母,眉头紧锁,身躯紧绷着,目光也一直注视着陆庭远,随时都准备在他快倒下的时候,出手迅速扶住他。

如今的陆庭远,走起路来,还真是让人感觉危险,摇摇晃晃的,手脚无力到几乎没有半分力气,比那些小婴儿学走路看上去还要别扭。

但奇怪的是,他好几次都要摔倒了,最后居然是没有摔倒。

众人眼神诡异的望着他,什么时候……陆庭远喜欢当一个小丑,在这么多视线下出丑了?

陆庭远走到了高博面前,很吃力。

短短不到十步的距离,就好像快要了他的命。

“我像不像个小丑?”

陆庭远面色苍白的望着高博,笑道。

“像。”

高博认真的点头。

“不,不是像。”

陆庭远却是摇了摇头,道:“现在的我,本身就是一个小丑……不论走到哪里,大家都会笑话我,有的人大胆的笑话,有的人在心里嘲讽。”

“你想说什么?”高博眉头轻皱。

“这段时间,我生不如死。”

陆庭远面露淡笑,明明是很沉重的话,他却说的好像是在开玩笑。

“什么意思?”

高博眉头皱的更紧了。

“杀了我。”

陆庭远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十分认真的往着高博,那眼神,竟然是多出了几分祈求的味道。

哗!

简短的三个字,让现场顿时沸腾。

“什、什么?什么鬼!陆庭远他在说什么?疯了吧啊?”

“主动要求高博杀了他?他、他是不是脑袋也被打残了?”

“庭远,这种事情不能开玩笑,你还年轻,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庭远,算妈求你了好吗?不要闹了,求求你不要闹了,呜呜呜……”

“……”

所有人都被震惊到了。

陆庭远的母亲,更是当场就被吓哭了。

现场,只有三个人没有说话。

高博、陆陌离、还有陆河山。

陆河山眉头紧紧的皱着,恍若河山一般稳重,神情不变的望着陆庭远,毕竟是老狐狸,在这种时候,他显得沉稳冷静了太多。

“他想要干什么?”

一向对自己的这个孙子极其了解的陆河山,这个时候,忽然发现他也有点看不懂陆庭远了。

高博也看不懂陆庭远,但是,他感觉到了一种凝重,莫名的凝重。

这种凝重,在陆庭远身体完好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过,现在陆庭远成了一个废人,反而是让他感觉危险了……

“杀了我。”

陆庭远再次出声,说道。

“你想死?”高博问道。

“我想死。”

陆庭远咬着牙点头,站了这么多秒,他已经感觉很累了,他很想倒下去,但是,他还是咬牙支撑着。

“你想死,为什么不自杀?自杀不是很方便的事情么?”高博笑道。

“我说过,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尤其是你们。”

陆庭远扯了扯嘴角,尽是伤疤的脸显得有些狰狞:“正如爷爷说的,那天如果是我赢了,你们早就死了,所以,我欠你们一条命,爷爷想要我用道歉来解决,但是,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公平。”

“所以你要把你的这条命,还给我们?”高博扶着额头,一脸无语的样子。

“是的,杀了我吧。”

陆庭远笑着说道:“后续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你杀了我,法律不会找你麻烦,无罪。”

“如果我不答应呢?”

高博笑着说道:“我不想杀你。”

“那是你的自由。”

陆庭远点了点头,像一个疯子:“但是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今天你不杀我,改天,我一定会杀了你……你们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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