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中，姬楚云还陷入进噩梦中久久不可自拔。
裴宴站在一旁，皱眉盯着她的举动，不知为什么，他能真切地感觉到，她此刻想逃离出皇宫的念头。
为什么？
既然不想待，当初为何要留。
这个女人，可真是奇怪。
裴宴嘲讽扯唇，随后眼神还是忍不住地往床上瞥去。
今日他听说午后的长亭戏台前，西太后当着众人的面苛责了皇后，心中就有种古怪的感觉，这种错觉，驱使着他忍不住来到了凤阳殿。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
甚至在翻窗的那一刻，他的心中都被‘后悔’两个字填满。
直到此刻，看到她的人，看到躺在床上，那个正不停的陷入梦魇、活生生的她。
他烦闷了一下午的心，这才安稳。
裴宴还来不及去思考，自己这诡异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床头无法自拔的姬楚云，梦中呓语再起，“不……孩子……我的孩子……”
她揪紧被角，眼底蓄满晶莹，悲痛欲绝的样子，裴宴看得很不是滋味。
干什么？她孩子不是在肚子里好端端的吗，有必要这么着急？
女人可真麻烦。裴宴这般想到。
“算了，就当今夜朕没来过。”裴宴焦躁地欲转身，谁想下一瞬却被床上之人猛地攥住了手。
“裴宴。”
裴宴浑身一个震颤，眼底顿时浮现出几许慌乱。
被发现了吗！
怎么办，他应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深夜前来。
‘朕走错了？’
不行，走错能错进内殿吗？姬楚云这女人肯定不信。
那索性就霸气点直接道：‘朕的皇宫，朕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也不行，这女人根本不吃这一套。
就在他内心纠结着该如何回答和掩盖自己此刻的不自在之时，姬楚云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恨你……”
一句话，如一道雪风而过，将裴宴的复杂心绪全部冻成了冰晶。
他皱了皱眉，似对于这三个字很不喜欢，“既然恨朕，那你为何拽着朕不让走。”这话居然像是在因为她那句‘我恨你’而置气。
而这一次，身后居然没有回应了。
不，还是有的。
空寂的内殿中，冷风夹杂着女子暗暗哽咽，浅浅响起。
裴宴身子又是一震，他终于听出了什么。转身看去。
床上之人不知何时，已经蜷缩成了一团，双目紧闭，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
原来，她并没有醒，方才的字句不过是梦语。
原来……她在梦中也这么恨他。
裴宴的心不由刺痛了一瞬，一股连他都无法言说之感袭遍他周身，缓缓贯穿而来时，他竟忍不住伸出另一手，想去触碰她眼角泪珠。
可是手刚伸出。
窗外的冷风稍显凌厉了些，他兀地清醒了瞬。
伸出的手又一转，转而去抓住她的胳膊，欲抽回自己被她拉着的手腕。
他在做什么，还是赶紧离开吧。
可是拽了拽，居然没有拽动。睡熟的姬楚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就死拉着他不放。
裴宴不敢再用力，怕把她惊醒后自己不知如何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便如此，继续尝试了几番后，裴宴终于放弃。
他盯着她，气得咬牙。
“死女人，故意的是吧。”
仅仅是拉着他睡还不够，姬楚云往前再缩了缩，居然还抱住了他的身子。
裴宴愠怒的面色一僵，人也在这一刻于风中石化。
该死的女人，做梦的时候就这么喜欢抱男人吗？那她以往岂不是……
已经幻想着自己戴了无数顶绿帽子的天子大爷，此刻正恨得牙痒痒。可是再看到姬楚云此刻泪水淋淋的小脸，那怒火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罢了……”他先忍。
然而，裴宴很快就后悔了，有些时候当真不能忍，忍得了一次，就还有下一次。
这不……看着眼前那愈加变本加厉，此刻几乎是缠在他身上的女人，他浑身都气得哆嗦！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梦中的姬楚云，哪里知道现实里发生的事，她只晓得，她找到了自己的‘靠山’，这靠山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摸起来软软的。
睡得好甜好甜。
她睡得是舒坦了，可沦落为人形抱枕的裴宴却十分不高兴。
心中无比懊悔今夜来了这一趟。
谁家皇帝当得这么憋屈的？连自己女人的宫殿里也大气儿都不敢喘。
越想越烦闷，裴宴索性要把她丢下，直接走人。
可就在他要动作之时，姬楚云的肚子突然动了动，里面的小生命好像也被此刻的‘安宁和乐’感染，居然在肚子里欢喜鼓舞，顺带还朝着裴宴踢了踢。
裴宴突然懵了，有些错愕地盯着姬楚云的肚子。
对于这个孩子，他从未放在心上过，甚至在潜意识里，就直接忽略了孩子的存在。
哪怕是上次，姬楚云在山林中遇袭，孩子差点流产，他的担心也仅仅是那一瞬。
直到现下，他才惊觉，这肚子里的，是真真切切的生命！
是他的骨肉！
鬼使神差的，裴宴忍不住伸手，去轻轻触碰着肚子，还俯下身聆听。
孩子第一次感觉到父亲的接近，比以往活泼极了，不停地在母亲体内跳动。
是真的跳动，活生生的跳动！
床前，姬楚云眉心皱了皱，似乎是要醒了。
“嘘，臭小子，不许把你母后惊醒，听到了吗！再蹦跶不停，等你生出来，朕就直接把你丢去太傅堂！”
这么爱蹦跶，可不就是个小子吗？哪家女儿会如此活泼的。
而裴宴这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有想到话落之后，肚子里的动静果真停了。
“这么听话？”裴宴长眉一挑，月色侵洒下，他……居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