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沅和萧长歌单独走了进去。
巨大的檀木棺椁矗立在平台上。
整个平台和棺椁上都刻满了各种繁复却精美绝伦的雕刻。
楚溪沅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独特的雕刻,她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只隐约感觉像是来自某些古老的种族,一股神秘之感油然而生。
而这棺椁的正前方,雕刻着的,则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兽!
乍看之下隐约有几分狐狸的样子,但却又比狐狸要凶猛威风凛凛得多!
整个雕刻栩栩如生,无论是利齿、獠牙、趾爪、尖刺,甚至是根根如针般的毛发都清清楚楚、巨细无遗。
楚溪沅微微仰头,正好对上巨兽用朱砂浸染过的猩红双目!
透过那样一双眼睛,突然之间,她只感觉那巨兽像是要活过来一般!
一股凶厉的气息直扑识海!
若非楚溪沅识海强横远胜常人,只这一眼只怕就要受伤!
楚溪沅眸中不由闪过一丝疑惑,这巨兽到底是什么?
难道这雕刻出来的东西竟然还能生出灵性不成?
她正欲看得更清楚些,却见萧长歌突然伸手,苍竹脆节般的手指恰好覆在了那巨兽的眼睛之上。
一抹白光自他掌心溢出。
须臾,棺椁中传出道道机关转动的摩擦、低鸣声。
很快,棺椁被打开,露出其中的主人。
楚溪沅只看了一眼,顿时顾不上什么巨兽不巨兽了,她被震撼在了原地。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
光是美,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看到的女人容颜有多么的惊心动魄,甚至说完美,都略显苍白。
即便她闭着眼毫无生机,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她玉骨冰肌,臻首娥眉,唇间一点殷红,额头还细心的贴了花钿。
她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躺着,然而随便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幅美不胜收的天生美人图!
若她还活着,这偌大的故心别院,随便往哪儿一站,只怕百花立时就会失去颜色,毫无可比性。
“这是……芜妃娘娘?”楚溪沅惊骇道。
“嗯。”萧长歌应了一声,眷恋地看着棺材中躺着的人,“娘,儿臣又来看您了。”
有那么片刻,楚溪沅不由生出一股冲动伸手去探一探芜妃的鼻息。
她的面容,实在不像是一个已经死去二十多年的人。
楚溪沅忍不住想到了当初在湖边第一次遇见萧长歌的场景。
萧长歌与霄云帝的面貌不无相似,然而见到芜妃,楚溪沅才知道萧长歌面容中那分雌雄莫辨的精致到底承自哪里。
说到底,萧长歌只承了芜妃三分美貌,便已拥有了如同造物主亲手用刻尺量着造出来的完美。
这么美的人,如今却只能这样无声无息的躺着。
那双眼睛,如果睁开,想必也是眸光潋滟、世无其二。
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节哀。”她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萧长歌的背。
萧长歌早已看过芜妃多次,母亲的美貌无法对他造成冲击,所有的悲伤遗憾也随着无人处千百遍的舔舐之后一一沉寂湮没。
萧长歌没什么表情地道:“母妃的陪葬品并不多,如你所见,都在这棺椁之中了。但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你说的什么信,你母亲有说她将信藏在哪里吗?”
楚溪沅忍不住问道:“你从来没见过,凭我的一面之词,你就带我来了?”
萧长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拉过她的手:“你说呢?”
当着人家母妃的面,楚溪沅有些招架不住。
她急着想把手收回来,然而却被萧长歌攥得更紧。
萧长歌对芜妃说道:“娘,这是我第一次带人来看您。她叫楚溪沅,是云王妃栖桐的女儿,您如果还活着,也一定会像儿子一样喜欢她的,对吧?”
楚溪沅面上忍不住闪过一丝羞赧,小声抱怨:“你当着你娘亲的面胡说什么啊……”
萧长歌看着她:“是吗?我在胡说吗?”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被这样反问,楚溪沅不服气的劲顿时又提了起来。
她心一横,不就是见家长吗,多大点事!
楚溪沅就着拉着萧长歌手的姿势对着芜妃盈盈一拜:“芜妃娘娘,我是楚溪沅,虽然这句话不应该,但是我还是想说,谢谢您曾经这样舍生忘死的保护过萧长歌。”
“您放心,以后他便不是一个人了。从今往后,他归我保护!有我在,定护他周全!”
“沅儿,你……”萧长歌没想到能听到楚溪沅说这样一番话,一时间不由愣住了。
楚溪沅说完,看着萧长歌微微一笑:“觉得很意外吗?其实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
“我从来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但如果我信任谁,我就愿意信到底!”
即便遍体鳞伤过,即便为此付出过惨痛的代价,即便曾经怀疑过,但只要她认清自己的心,就绝不会一蹶不振!
更不会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们的相处,从一开始就伴随着交易。但从我答应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因为你对我好,而是因为我想要你,我要保护你。”
“我不会怀疑你为什么喜欢我,男人有争取爱的权力,女人为什么不可以呢?既然我喜欢你,那我就陪你走这一遭!”
“萧长歌,当着芜妃娘娘的面,我发誓,只要你不负我,我便绝不负你!”
但如果你负我,我保证,我会比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还要决绝,还要无情!
我可以容忍另一半很多缺点、不足,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需要完全被宠爱的那一方。
但背叛,是底线!
萧长歌从来都知道楚溪沅是一个坚强独立、冷静自持的人,她最深的情绪永远内敛,这是第一次听到她这般向他剖析自己。
巨大的惊喜瞬间将他淹没,他攥紧了楚溪沅的手,虽然莫名有一种被抢了台词的违和感,但他哪会计较。
他爱的,不正是这样勇敢无畏的楚溪沅吗?
萧长歌当着母妃的面郑重道:“沅儿,见你的第一面我就被你深深吸引,所谓交易只是我接近你的一种方式罢了,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即便你看不出来,但我要你知道,你于我而言,是这世上唯一的特殊。我会珍惜你、爱护你,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此生不负!”
两人注视着彼此,看得见看不见的旖旎缱绻蔓延开来。
“咳!咳咳!咳咳咳——!”
墓外的楚云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不走进来是出于对芜妃的敬重,但这并不代表他在外面就聋了!
这两个人真的是……
照这架势,楚云毫不怀疑自己再不弄出点动静来下一步他家白菜都该要跟猪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了!
楚云虽然早知道自从灵根恢复后自家女儿的性情就发生了一些变化,但他没有想到连对待感情的态度也变了。
他还以为自家女儿冷心冷情,并不怎么在乎男女之情,谁知道……
她竟然这么狂野!
连他这个当爹的都被震住了!
楚修的吐槽声随之传来:“太肉麻了……”
楚溪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松开了萧长歌,脚下接连后退,一着急连流风步都用上了。
萧长歌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他的沅儿方才那番言辞霸气侧漏,堪称巾帼不让须眉!
结果这才多久,啧!
为了照顾心爱的人的面子,萧长歌没有拆穿她,并且贴心的说回正题,避免她继续尴尬下去。
“母妃的遗物我曾经都检查过,确实没有什么信,但云王妃既然留下这样的遗言,又点明是留给沅儿你的,或许,这封信只有沅儿你才能看到?”
楚溪沅掩饰般地点点头,嗯,她也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