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丛凌擦干路边长椅上的雨水，轻巧落座。
也不知他二人上山多久才能下来，沈丛凌心里泛起嘀咕，既然都带她到这了，怎么不让她也跟着上去祭拜一下？
既是顾乘风重要的朋友，那么于她来说，应该也不是毫不相关的人。
可佟嘉豪特意强调让她等在山下，想是有其他用意吧，她倒也不会多问。
蓦地，身后刮起一阵冷风，吹得沈丛凌不由抱住了臂膀。
黑色雨伞下，似有两道黑影，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若隐若现。
沈丛凌微一侧头，那两道黑影瞬间躲开。
她不由蹙眉，什么人？似乎在跟踪他们？
……
陵园内。
一座座墓碑有序排列，在这天雨灰灰的时节，透着寂静的凄楚。
耳边，只余雨点落下的窸窣声。
佟嘉豪推着顾乘风的轮椅，来到尽头最后一块墓碑前。
顾乘风放下雨伞，任凭窸窣的细雨轻打在身上。
佟嘉豪皱起眉，轻声道：“顾总当心身体，别着凉。”
顾乘风却一摆手，丝毫不在意落在身上的雨水，他弯下身将一捧花默默放在墓碑前。
墓碑上的名字，白金生。
清晰的三个大字，没有照片。
只有顾乘风知道，墓碑上的名字不过是个掩饰。
他真正要祭拜的人，早已深埋在地下，死后甚至连真正的姓名和照片都不能出现。
“五年了。”顾乘风轻摸着墓碑，眼底的萧索触人心弦。
五年前那段记忆，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
“天啊！你的腿真的痊愈了！这简直是医学奇迹！”杜景笙难以置信地看着顾乘风站在他面前，那双修长的腿，看不出一丝车祸被斩断的痕迹。
顾乘风沉声道：“禅隐道长用蛊毒治好的，不过留了些后遗症。”
道长，蛊毒，在一个注重科学的医生听来本该是不屑一顾的元素。
可杜医生听在耳中，只觉得憧憬又不可思议。
末了，顾乘风轻声道了句：“此事，只有你和佟嘉豪知道。”
杜医生瞬间敛下眉眼，严肃道：“我懂，那场车祸来得蹊跷，显然顾氏集团内有人想要你的命。”
顾乘风眯起眸，视线露出阴鸷的冷光。
“不过你放心，人人都知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早已放出消息，说你双腿彻底残废，好降低对方的戒心。”
顾乘风点点头，深沉的眸透出一丝暖意：“谢谢你，杜医生。”
是夜，杜景笙下班，将顾家私人医院的门窗锁好后，来到地下停车场。
正准备掏车钥匙，忽然斜刺里一个黑衣人冲过来，从后面捂住他的嘴。
视线模糊的一瞬，杜景笙认出了，那是顾志强身边的人，董事长特助墨云。
再度睁眼，杜景笙出现在一个昏暗的地下室里，手脚都被绑着。
见他醒了，顾志强从阴影中走出，冷峻的面容陷在明灭相交的阴影里，眸光阴鸷又危险。
“你是顾乘风的主治医生？”顾志强沉声问道。
杜景笙不由轻笑：“董事长这是何意？”
话落，阴影里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顾志强的特助墨云，对着杜景笙的腹部狠揍一拳。
瞬间，鲜血呕出，一地刺目的猩红。
赤裸裸的威胁，威胁他必须交代实话。
顾志强阴森地朝他逼近：“顾乘风的腿，真的治不好了？”
杜景笙咧嘴一笑，惨白的牙被血染红，“顾董，上次您带着顾少爷来找我时，我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少爷除了截肢，没有别的选择。”
顾志强眯起危险的冷眸：“如此说来，他后半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
“后半辈子？”杜景笙凄楚一笑，“顾少爷已经没有后半辈子了，他的腿没了，人也活不了太久了。”
“什么意思？”顾志强眼中看不到丝毫对儿子的关心，有的只有急切，急切中又透出一些期待。
“顾少爷没了双腿，寿命只有常人的一半，顾董算算他还能活多久。”
身后的墨云念叨了一句：“十年？”
却在收到顾志强阴鸷的眼神后，赶紧闭上了嘴巴。
“他真的只能再活十年？”
杜景笙点点头，“最多十年。”
顾志强起身，阴冷的眸透出玩味的笑意。
如此说来，只要耐心等顾乘风死了，顾氏集团就彻底是他的了。
前提是，杜景笙没有撒谎。
顾志强朝身后的墨云微一偏头，墨云理立刻会意，将杜景笙拖了出去。
当晚，杜景笙的尸体被警方从江水里打捞出来。
死因，醉酒驾车，不慎跌入江中。
只是，却没有见到任何新闻报道。
仿佛是一件从未发生过的事，无声无息。
次日，被顾志强安排好的“杜医生”照常出现在顾家私人医院上班。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杜医生早已淹没在冰冷的江水里。
顾乘风是在他出事三天后，收到了一封署名为杜景笙的信，那是他生前就备好的信，似乎早预料到自己的死亡。
他在信中，将顾志强的真面目告诉他，让他保守住自己双腿痊愈的秘密，在顾氏集团韬光养晦。
顾乘风几乎是颤抖着手，看完了信件的内容。
难以置信的错愕，带着沉痛的懊悔……
如果他没有将自己双腿痊愈的事告诉杜景笙，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顾乘风紧紧捏住拳，良久后，默默烧掉了那封信。
那日的雨不大，淅淅沥沥地浇在玻璃上，扭曲了窗外阴沉的夜色。
……
彼时，顾乘风站在墓碑前，怔愣半许。
似有雨水落入他的眼，让那双瞳眸透出了冰寒入骨的冷意：“杜医生，我会替你报仇的。”
他和佟嘉豪下山时，雨已经停了，天色却依旧阴沉。
沈丛凌小跑过来，附在顾乘风耳边轻声道：“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顾乘风并不惊讶，只是冷暗的眸更添几分阴鸷。
回去的路上，佟嘉豪车速极快，甚至比来时还要快。
身后一辆黑色卡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佟嘉豪自然注意到异样，偏头问了句：“顾总，后面那辆车怎么办？”
“甩掉。”
霎时，佟嘉豪一脚油门踩到底，车速瞬间飙升到接近两百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