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眼前局面如此，向远峰戳了戳身旁的周周，“你今天怎么回事？看个斗壶都看的心不在焉。刚才干什么去了？”
周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刚才那个陈老，我怕他认出我来。横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向远峰恍然，“那陈老还是关键位子上退下来的？”
周周含糊的点了点头，“算是吧……”
向远峰见他无意多说。便换了个话题，“你更看好哪个壶？”
周周没加以沉吟，直接开口道：“麋鹿。这个胖大爷说的，也是我心里想的。虽然有一方顶十圆的说法。这个珐琅彩方器也确实有器韵。但麋鹿这个太顶了。神作确为神作……”
看样子刚才他就已经有了定论。
向远峰在紫砂壶方面的确没有周周见解多、了解深。所以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周周又开口道：“不过鉴赏壶这方面，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见解。不能太固执己见，也不能人云亦云。还是得有自己的想法。”
这话向远峰能明白，只是想做到周周说的这样，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行的。
这玩意儿跟赌石也有几分相通之处。
多看多问多上手。少买就少交学费。
这么一想，自己那八位数的壶还是暂缓。
等后面自己有了更具象的认知之后，再下手倒也不迟。
而且各种壶可谓环肥燕瘦。各有各的审美点。
就像眼前这两把壶，只想都收入囊中。以此为桥梁，贯穿古今两个时空。与古人对话。揣摩对方在制作这把壶的前中后期，所思所想所感所悟。
不失为一种乐趣。
向远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忽略了周围的现实世界。
还是周周呼唤了他好几声，才将他的思绪给唤了回来。
“你说什么？”向远峰问周周。
周周神秘一笑，“我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不想拥有？”
向远峰翻了个白眼。
他是实在忍不住了。
听听，周周这说的是人话吗？
想不想拥有？
那是想跟不想的问题吗？
说的就跟他皇帝选秀女任挑任选，由着他说了算似的。
“你就说想不想？我反正看中这个麋鹿壶了。我要买下来！”周周志在必得的说道。
向远峰愣愣看着他，“君子不多夺人多爱。更何况我觉得你根本没办法得逞。”
这些大爷们都这把年纪了，生活无忧，也有相当的经济基础。
要不然也没这个闲钱跟闲暇玩古董壶。
有什么理由割爱？
这要是换成向远峰，谁跟他提这种无理要求，他直接就动手。
周周哼了一声。干脆不跟向远峰废话。自顾自走到韩大爷身边，开始攀谈起来。
“嘁，黄鼠狼给鸡拜年……”向远峰隔空冲周周翻了个白眼。
这个傻子也不想想。这些大爷们活到这岁数，吃的盐比他们吃过的米饭都多。就周周这点小心眼，他们根本不用过脑子都能看出来。
向远峰兴致勃勃地来到王屿身边，勾肩搭背一副流氓模样。
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大约是等着看周周吃瘪。
最终胜出的果然是那把麋鹿壶。
韩大爷高兴得合不拢嘴。一边往自己带来的布袋里扒拉壶前的战利品大红袍，一边不走心的冲李大爷说道：“哎呀老李，你上周要是把这珐琅彩拿出来，你就赢了。没想到你老小子还会藏私。”
李大爷没好气的说道：“咱们谁也别说谁。你老小子要是那么无私大度，上周你怎么不把这把麋鹿拿出来？再说了，这把珐琅彩落我手里还不到两天。要是上周我有，还能让你抢了风头？”
韩大爷咂吧了一下嘴，“看不出来老小子还挺有钱……这年头还能收的起这种壶……”
李大爷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你手上的壶都是以前收的？你莫不是诓我？”
韩大爷闻言不高兴了，“我诓你做什么？这把麋鹿在我手上都小二十年了。就现在这行情，我可拿不出那么多钱为爱好买单。我家那小子就是个败家子儿。结婚离婚都三回了，还不消停。我上哪弄那么多钱买壶去。”
他们可以坦然承认自己没钱。但绝对不接受别人说他们看壶的眼力不行。
像韩大爷，这会儿在意的点就是自己小几十年前买回来的壶个个升值。
“韩大爷您可真谦虚。有壶就有钱。现在随随便便拿出一把你的壶，就是一套房、一辆豪车。”周周笑着说道。
“我看你小子眼生的很。今天第一次来？你怎么知道我手上壶多呢？”韩大爷抽着周周说道。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那疯狂上扬的嘴角AK都压不住。
“小子之前来过。不过都在后面没敢往前凑。今天这不是看您老拿出了麋鹿壶，这才情不自禁凑了上来。”周周说道。
“你小子也喜欢古董壶？”韩大爷上上下下打量着周周，问道。
毕竟这个群体以上岁数的老年人为多，周周这种在里面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小鲜肉。
周周连连点头，在手机上扒拉自己的那些藏品的照片，给韩大爷、李大爷看。
“嗬……后生可畏啊。真看不出来你手上竟然有这么多壶？曼生十八式都凑齐了？七老……五绝……啧啧……”
说话的人是李大爷。
听他这么说，原本没当回事的韩大爷终于把持不住了。放下架子凑到李大爷身边，跟他一起看着周周的手机屏幕。
没多大会儿，就开口道：“你说你年纪轻轻，怎么会喜欢这东西呢？来，跟我们说说。我看看能不能把我家那个败家子儿也拉进坑来。”
这可真是亲爷儿俩。
周周认真的说道：“我也说不好。就某一天突然就来了兴趣。然后就开始研究紫砂史。然后越来越着迷上瘾。慢慢就……”
“你家里有长辈喜欢吗？”韩大爷又问道。
周周摇了摇头，“我爸表示非常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喜欢这些东西。不过，我有一个算是古董方面的启蒙老师的忘年交。但他喜欢的也不是紫砂。”
周周的话让韩大爷眼都开始放光芒了。
恨不能周周是自己儿子就人生圆满了。
“想想也是……说出来可能你们都不信。我喜欢紫砂壶的时候，也差不多你这么大……时间过的真快啊。感觉我的青春年华都凝固成壶了……”韩大爷感慨道。
只是声音带着几分落寞，“我现在就怕我两腿一蹬，两眼一闭走的那天。我那个败家子儿立马变卖了我的壶去挥霍。我现在看他都觉得他在盼着我赶紧噶。”
韩大爷说话还挺时尚。时不时能冒出来几个时下年轻人的用词。
看得出来心态应该挺好。
也是，要不是这种好心态。遇到这种儿子这种事，估计愁都愁死了，哪还有这心情会会老友斗斗壶。
“唉……你说这个我也跟着愁……”李大爷不甘寂寞的跟韩大爷的心情遥相呼应。
“你愁什么？”韩大爷不解，“你手里有钱。月月还领退休金。孩子们巴不得你多活个几年呢。”
李大爷道：“我也是愁我这些壶的去处。总不能到时候装我骨灰盒子里陪葬吧？就骨灰盒那点儿大，都装不下三把壶……”
韩大爷却乐了，“照你这么说，那还用什么骨灰盒。干脆找把大壶把你一股脑儿装进去不就得了。紫砂泥料双气孔，更透气。保证你不腐不霉，干净清爽……”
他越说越不正经。
李大爷的白眼都快翻天灵盖上去了，“看样子你早就盘算好了。不过你家那小子舍得用古董装你不？小心给你骨灰一把扬了。多出把壶来还能多卖俩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