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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之中,朱祁镇愣愣的坐着。看着外面天色。

天色昏暗之极,满目都是夜色,大雨倾盆而下,噼里啪啦打在铺地的砖石之上,密集的雨声有一种震耳欲聋的宁静。

朱祁镇耳朵似乎自动忽略了种种雨声的。他所能听到的都是无数百姓的哀嚎之声。忽然他很久之前读过一段文字,浮现在他眼前。

就是《说岳全传》的开始,黄河大水,岳飞母亲抱着岳飞坐在木桶之中,才能保住一条性命。而今的事情,岂不是与当初一样。

黄河决口,与汤阴相距也不远,能不能冲到汤阴,朱祁镇也不知道。

但是他内心的悔恨与自责,几乎要淹没了自己。

朱祁镇自诩大明的拯救者,登基为帝十四年有余,亲政也有小十年了。虽然朝廷之上,或许有些不顺心的地方,但是朱祁镇不能说自己没有实权。

但是他做了什么事情?

黄河大堤的问题,杨溥,曹鼐都说过。但是他为了瓦刺战略,都压制了。

只是他当时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今日的情况,现在黄河决口已经确定了。但是这一次决口危害有多大,朱祁镇还没有一个底。

但是他毕竟治国多年,即便下面没有人报上来。他也能有自己的判断。

损失一定会极大,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死在洪水之中,这罪魁祸首是谁?就是他朱祁镇。

一想到这里,他心中就犹如万箭穿心,痛不欲生了。他甚至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觉得,他来到这个时代,就是来捣乱了。

万般事端,看似做的很多很好,但是他连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好,让大明百姓能不死于非命都做不到。

朱祁镇低声用自己都听不大清楚的语音,说道:“大伴,我该怎么做?”

“陛下,您说什么?”范弘半夜送来奏疏之后,就一直在配着朱祁镇。朱祁镇毫无睡意,在一边愣愣的发呆。就一直在一边侍立,冷静的就好像是一根木头。

见朱祁镇似乎说话了,立即上前。

朱祁镇忽然想起,王振已经被他亲手处决了。一阵无法名状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说道:“什么时辰了?”

范弘说道:“快五更天了。”

朱祁镇看了看外面,虽然一片漆黑,但是多半是因为下着大雨,即便如此云层之间,也从黑色渐渐变成了灰色。

朱祁镇说道:“快上朝了?”

范弘说道:“陛下,您已经免朝了。”朱祁镇这才想起了,早朝越来越仪式化。朱祁镇也越来越不重视了。他自然不愿意顶风冒雪的上朝。

更不要说,早朝又号称御门听政,很多官员都是站在外面广场上的,总不能上百官都跪在雨水之中吧。

但凡雨雪天气,朱祁镇都惯例免朝。

此刻因为黄河之事,让朱祁镇心中太过激荡,他忘记这一件事情了。

朱祁镇说道:“传令下去,凡是有关黄河的情况,一律直入乾清宫,任何人等不得阻拦。”

范弘说道:“是。”

朱祁镇说道:“内阁诸位先生来了之后,立即让他们来一趟乾清宫。”

范弘说道:“是。”他微微一顿,说道:“陛下,今日大雨,诸位先生要来,还有一段时间,陛下还是休息一会儿,黄河的事虽然大,但是大不过陛下的龙体。陛下要保重龙体了。”

朱祁镇漫步在一道道书架之中,走到标注河南的书架,示意小太监,将关于黄河目的所有奏折,都搬过来,漫不经心的说道:“知道了”

此事此刻,朱祁镇看上去平静之极,内心却是久久不能安宁下来,各种想法在大脑之中纠结,他如何能睡得着。

甚至连闭目养神都做不到。

他宁可多看奏折,只要多做事,才能抚平,他内心之中激荡,自责,惭愧,烦躁之意。

几十根手腕粗的蜡烛,高高的燃烧。

从几十个角度照射在朱祁镇手中奏折上面,留下淡淡的影子。而这淡淡的影子一点点的消散。、

不知道什么时候。

朱祁镇眼前关于黄河的奏折,全部看了一个遍,而燃烧着的蜡烛,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吹灭了。

朱祁镇眼前的羹汤也冷了。

从五更天一直到天光大亮,即便是外面下着暴雨,天光依旧透过层层的云层照亮了乾清宫。

朱祁镇一口早餐都没有吃,仅仅用了几个点心,喝了几口浓茶而已。

“陛下,诸位先生到了。”范弘小声说道。

朱祁镇抬起头来,一边将刚刚看过的奏疏放在一边,说道:“速请。”随即给一边伺候的小太监打了一个手势。

这个小太监立即会意,将朱祁镇没有动过的羹汤点心给端了下去。

“臣等拜见陛下。”曹鼐为首的内阁班子一起下跪行礼,内阁的人并没有全到,曹鼐,王直,胡濙,周忱,高谷五个人到了。

张辅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干涉朝廷内政,所以,他这个内阁大臣,很多时候都翘班。内阁值守之中,张辅是常常不去的。

这也是张辅年纪大了,身体也变得不好起来,每天按时按点,节假日不休的在内阁值班,对张辅本身就是一个负担。

而且张辅即便来了,没有军事问题的时候,不过是在文渊阁喝茶而已。

张辅自然不愿意日日来。

而且张辅也有这资历,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

反正有时候,有了军事方面的问题,即便张辅在家中,也是会被朱祁镇请过来的。

至于马愉,前文已经说过了,这位大学士已经不幸千古了。

这让朱祁镇真感觉有些世事无常,他固然对马愉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他也是杨溥培养出来的接班人。

当初杨溥就起心用马愉换掉曹鼐,在杨溥退下去之后,由马愉担任内阁首辅。只是过不去朱祁镇这一关,这才作罢。

否则,今日的内阁首辅,说不定是谁的。

这样一个与内阁首辅插肩而过的大臣,朱祁镇将来也是有重用之心的。却不想,还没有等重用,才三四十的岁数,人都不在了,但是内阁之中,六十岁以上的,还有两个,张辅与胡濙。

真让朱祁镇意外非常。

不过,马愉这个内阁大臣空缺之后,一直没有填补,却是朱祁镇与曹鼐的又一个分歧所在了。

曹鼐的意思是从翰林院之中,挑选一个进入内阁。他推荐的人选不是别人,就是刘定之。

无他,刘定之也是状元,乃是正统元年的状元。

比曹鼐仅仅少了一届而已。

之前曹鼐与马愉都是状元出身。

朱祁镇不愿意,因为刘定之在少府做的很好,这一两年之内刘定之跑边全国,巡视了几乎所有的矿场。

建立起一个矿场管理体系。

有多好,朱祁镇还说不好的,但是朱祁镇看得出来,刘定之乃是以军事管理方式来管理矿场,每一个矿丁都有工钱。

整体上来看,类似卫所制度。

好坏朱祁镇暂且不知道,不过他愿意让刘定之尝试一下。不过从效果上来看,少府在金银矿上的收益大增,恢复到之前的几十万两,决计不是问题。

这个时候,朱祁镇怎么愿意让刘定之进入内阁。

不是,朱祁镇不想让刘定之更进一步。而是不是时候。

曹鼐又推了另外一个大臣,就是陈循。是老臣,在内阁大臣位置上陪跑了好几次了,说起来也很可怜了。

但是朱祁镇已经不愿意。因为陈循是一个老翰林。在地方的经验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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