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显得特别淡漠，仿佛事不关己。
17床的中年女人一愣，似乎没想到简宁居然这么好说话真的答应了这件事，她下意识眯起了眼睛，直觉简宁这话背后还有别的意思在等着。
果不其然，简宁继续补充道：“既然是您强烈要求保留部分胃，我便将这个手术的风险和并发症告知您。”
“怎么又是风险和并发症啊。”17床的女人颇有些不满地抱怨道，她似乎期待的是一场成功率百分百，而且没有任何后遗症的手术。
简宁嘴角一扯，自然没有理会那人的抱怨，而是打开pad上这个患者的胃镜和ct报告，解释道：“除了之前说的全胃切除手术麻醉风险和术中出血一类的风险之外，胃大部分切除还有两个问题。”
说到这儿，简宁顿了顿，看向对面的患者，那犀利的眼神让17床下意识瑟缩。
“第一个就是切不干净的可能性。”简宁点开胃镜，放大，在其中一个部分用指尖虚虚画了一个圈“现在我们在胃镜上能看见的肿瘤是这么多，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肉眼可见的部分有没有癌细胞。你大部分切除万一没有切干净，下次还会复发。”
“那就不能多做几项检查，弄清楚吗？我又不差这点儿钱。”17床嘟囔着。
简宁嘴角一扯：“如果有哪家医院敢打包票能查清楚，麻烦您告诉我，我一定去进修。”
17床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简宁看17床这位对这个问题没有什么疑惑了，于是继续解释：“这个我们到时候会在术中做冰冻切片，如果化验出来癌细胞真的扩散到整个胃了，最后还是要把你全切掉的。”
“啊？怎么又要全切啊？”
“不然呢？你还想带着那半个胃当癌细胞的温床？”
……
一番说明后，17床总算接受了简宁对可能残留的癌细胞的解释。
17床松了一口气，刚想问更改手术方式是不是需要重新签字，就看到简宁盯着pad上的影像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一紧。
果不其然，简宁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第二个风险是残胃癌，就是我这次把你的肿瘤且干净了，但是你剩下的，健康的胃又长出新的肿瘤了。”
“还会长？”17床的病人表情很是震惊。
“会，而且概率比普通人要大。”简宁点开ct，一边检查一边说，“所以我会建议你每隔三到六个月来复查一次。”
“这么麻烦啊？”17床已经不敢抱怨了，只是小声地感叹。
简宁斜睨了她一眼，继续说：“不仅如此，根据手术状况，你可能术后还要接受至少一个月的化疗，杀死留下来的胃里可能还存在但是现有手段都没法检查出来的癌细胞。”
……
最后，还是护士催促17床进行术前护理了，她才放过简宁。
回到办公室，简宁疲惫地揉了揉肩膀，松弛关节。转动脖颈的时候还能听见咔哒的轻响。
一旁正在写医嘱的苏染墨见状，笑问道：“我们的简简又被17床缠住了，这次人家又提了什么奇葩问题？”
17床这个病人，在普外科医生中已然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了，每次她一走进办公室，所有的医生都恨不得做出一副“我很忙，没事别打扰”的姿态。
是以，当听说这位的手术落在简宁头上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在庆幸之余对简宁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倒不是提问了，这次干脆想把全胃切除改成胃大部分切除。”简宁翻了翻手术安排，从抽屉里摸出一盒饼干，打开。
苏染墨自来熟一般走到简宁身边拿了两块饼干，一块丢给柯景：“就她那个？想在胃里拿癌细胞炼蛊呢？”
“我答应了。”简宁斜睨了苏染墨一眼，对他不问自取的行为不置可否。
“你答应了？！”苏染墨的表情总算有了些变化，眼神中糅杂这惊讶和担忧，“就她那分化程度的肿瘤，你也敢做胃大部分切除？”
不止是苏染墨，就连在一旁叼着饼干写入院记录和大病历的柯景都惊诧地回过头看向简宁。
简宁无所谓地耸肩：“患者最大嘛，不过跟她讲了讲风险利弊，最后还是没改。”
苏染墨闻言，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伸手肉乱了简宁的长发：“简简，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皮了啊，都敢拿你的父亲寻开心了。”
“她这种人，独断、自认权威，但是谨慎怕死，你越是说不可以，这人越要跟你唱反调。”简宁一伸手拨开苏染墨放在自己脑袋上的胳膊，解释道，“那索性答应她，讲清楚利弊，最后的风险让她自己承担。都不用你多说，这人肯定怂。”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染墨没心没肺父子关系的玩笑开多了，简宁对此都产生免疫了。
“哦？我倒没想到，我们简简对心理学还有研究呢。”苏染墨也不介意简宁的动作，双手叉在后腰上，笑道。
简宁起身，收拾干净桌面，顺手把桌上的笔插进自己口袋：“我大学所有学科绩点都是5.0。”
说完，简宁转身，准备去手术室了。
徒留苏染墨站在原地，一字一句地咀嚼着简宁方才那句话，最后半是叹息半是调笑地自言自语：“意思就是所有成绩95以上？啧，不愧是学霸。”
说完，苏染墨轻笑着快步上前，追上几乎快要到电梯口的简宁：“简简，等等我，今天为父给你拉钩吧。”
“哈？你闲了没事找事呢？”
“别这么绝情嘛，为父可是特地空出了这段时间，就为了给我亲爱的简简保驾护航呢。”
“你的医嘱和大病历，还有病程小结呢？”
“那种东西，丢给柯景就好了啊。”
“……”
“简简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作为你的师弟，柯景好可怜。”
“所以简简当我的女儿就好了啊，别看我这不靠谱的模样，但我对女儿可是非常宠爱的哦。”
“呵呵，敬谢不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