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漾迟疑了一下，说：“你说吧。”
“其实四年前雪仪在米兰创过业，和朋友一起开了工作室，老师也特别支持，她投入了所有积蓄和大量精力，那段时间几乎是废寝忘食在经营，工作室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朋友却骗了她，背后捅了她一刀，工作室被查封，资产冻结，那段时间她穷困潦倒得连房子都快租不起，我那会儿已经回国了，因为有事去了一趟米兰，跟她约见面的时候她晕倒了，送去医院一查，你能想象吗，二十一世纪，小有名气的设计师，因为营养不良，低血糖而晕倒，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漾：“……”
“我主动借钱给她，她只要了一笔生活费，一个人在米兰熬了五个多月，直到当地警方查清合伙人做的事跟她没关系，工作室和资产解封，她才慢慢缓过来。”廖言叹了口气：“我父母都在米兰，新年的时候我过去陪他们，顺便去探望雪仪，她那阵子挺忙的，我替她收了一个快件，你猜是什么东西。”
江漾皱眉：“别卖关子。”
“遗嘱。”
江漾一愣：“什么？”
“你没听错，遗嘱，律师寄过来的，她立下的遗嘱。”廖言说：“我之前只知道她难，但没想到这么难，我偷偷拆了那份遗嘱，她的遗嘱继承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给你们的儿子江凛，另一部分则以赠予的方式给你，江漾，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也是从这份遗嘱上。”
江漾心脏一突，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我不知道以我的立场来说这些事合不合适，但我觉得，如果我不说，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既然打算跟她在一起，我希望你可以连她的过去也一起接纳，无论好的还是坏的，以后对她好一点，现在这个满身荣耀独当一面的陈雪仪，是当初从泥泞里一步一步蹚过来的，你享受了她的好，就有义务体谅她曾经的难。”
廖言离开后好半天，江漾才回过神来。
他颤着手想去拿烟，但掏出烟盒才发现空了，他怔忪半晌，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时陈雪仪在两个柏雅员工的搀扶下出来了，江漾连忙上前扶了她一把。
陈雪仪身上酒气很重，脚步虽然踉跄，但神态还算清醒，她笑眯眯的对那两个员工摆摆手：“回去多吃点，这段时间加班你们都累瘦了。”
两个员工闻言直笑：“好，陈总监你回家路上小心。”
那两个职员一走，陈雪仪腿一软差点摔倒，江漾连忙扶住她：“怎么喝这么多？”
“没喝多少。”陈雪仪攀着他的手站起来：“走吧，回家。”
上了车，陈雪仪坐在副驾驶，江漾提醒道：“系好安全带。”
陈雪仪伸手去摸安全带，但折腾了半天都卡不进卡扣里，江漾看得一阵无奈，探身过去帮她系好。
系完安全带，他一抬头，陈雪仪喝得红扑扑的脸近在咫尺，两人一对视，他还没反应过来，陈雪仪突然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江漾：“……”
“江漾。”
“……嗯？”
“对不起啊。”
“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对不起。”
江漾：“……”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和吱吱。”陈雪仪靠在椅背上，迷迷瞪瞪的说：“如果没有我，你可能已经娶老婆生孩子了，会有一个和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是我用孩子耽误了你。”
江漾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
“有，阿姨会为你安排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你会过的比现在好很多很多。”
“你喝多了。”江漾说。
“喝多不代表喝醉，我清醒着呢。”
“……”
“我要怎样才能补偿你呢？”陈雪仪闭上眼睛，声音越来越小：“我好像怎么做都补偿不了……”
江漾听着她慢慢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小声说：“我又没说现在过得不好。”
他话音刚落，陈雪仪突然睁开眼睛：“江漾。”
江漾被她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陈雪仪盯着前面的挡风玻璃看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小声说：“明天给你做糖醋排骨和番茄牛腩好不好？”
“……”江漾无奈的说：“好。”
第二天，宿醉后的陈雪仪早上十点钟才醒过来，江漾已经出门了。
家里静悄悄的，陈雪仪在客厅桌上发现了解酒药，以及江漾留下的便利贴：“我忙工作，晚上回来接你出去吃饭。”
陈雪仪看着纸条无声一笑。
下午，陈雪仪补了一觉，醒来后开始打扫家里的卫生，她刚把地拖完，手机传来微信提示音，她解锁了一看，是柏雅的前台小姐发过来的消息，内容是个小视频：陈总监，旁边那女的是谁啊？
陈雪仪点开小视频一看，视频内容是在游乐场，江漾穿了一身很休闲的衣服，头发细心捯饬过，正和一个年轻女人有说有笑，画面看起来分外和谐。
她看得一怔。
前台又发了一条小视频，这个视频里江凛也在，他一路小跑扑进江漾怀里，江漾干脆把他抱起来放到肩膀上坐着，旁边的女人递给江凛一块饼干，江凛接了，三人的互动看起来像极了一家三口。
“陈总监，你儿子也在。”
陈雪仪压下心头的疑惑和不爽，给前台回了个笑脸：“是江漾的合伙人，他们在谈工作啦。”
前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没再继续追问，打了个哈哈就停止了这个话题。
心里存了事，陈雪仪也没心思打扫卫生了，给江漾发了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江漾没回复。
直到太阳下山夜幕降临，江漾才打了电话过来：“刚才在忙，没看见信息，我刚收工，现在回去接你，你换衣服下楼等我。”
半小时后，陈雪仪在楼下见到江漾和吱吱，江漾已经把视频里穿的那身衣服换掉了，但发型没变，陈雪仪上了车问：“今天什么日子，还做了发型。”
江漾挑眉，并不回答她的话，而是问：“帅吗？”
陈雪仪：“……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