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月红一声“师父”，亓官弈愕然回头，就见一个青衣修士从容走进玄清殿。
那修士中等个子，看起来十分年轻，样貌俊雅而和气，倒更像个书生。
唯独一双眼睛笑盈盈的，带着清明精光，仿佛一个正酝酿着什么惊天主意的狡黠小子。
——正是他素未谋面的师祖，青虹峰峰主，浩然真人顾灵枢。
浩然真人在李月红身前站定，抬头看向大殿中央：“我这里还有一票，不知还做不做数？”
正弘长老：“浩然是青虹峰主，在玄清殿留有一席，自然是作数的。”
头顶严厉声音冷笑一声：“顾灵枢，你要偏袒你那天魔根的徒孙？”
浩然真人笑了笑：“明远师叔这是说得哪里话，灵枢只是投个票而已，这规则是正弘长老定的，其他五成票也是各长老投的，难道明远师叔是想说……”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但在场众人都听出了他的未竟之意。
“你——”
“再说了，”浩然真人满不在乎道，“亲传大弟子的亲传大弟子，偏袒一下又怎么了……”
后面跪着的亓官弈：“……”
听这和他师尊如出一辙的说话方式，看来是亲师祖无疑了。
方才还威严十足的正弘长老似乎是笑了一声，接着道：“浩然长老投赞成票。现玄清殿同意弟子李月红之建议，准允亓官弈通过心魔塔试炼，以证明其道心。”
李月红深深行礼：“弟子谢各位长老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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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官弈被穿着黑衣服的遥天主峰弟子毫不客气地押入玄清殿，此时又被他师尊完好无损地带了出来，旁边还跟着初次见面的师祖。
浩然真人上下打量着亓官弈，对这个徒孙倒是挺满意，往他手里塞了个储物袋：“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礼物，随便从私库扒拉了一点东西，徒孙你就勉强收下吧。”
亓官弈：“多谢师祖。”
然后扫了一下储物袋：俱是些天阶地阶的材料灵宝，他心中震撼，差点拿不住那个储物袋。
浩然真人倒是毫不在意，转向李月红：“小红，你怎么收徒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为师？”
“这不是看您闭关，不便打扰嘛。师尊闭关可还顺利？弟子还以为您会再闭关三年……”
浩然真人哼了一声：“以为我还要闭关，却还是去我洞府传信给我？”
场面话被识破，李月红也不尴尬，哈哈一笑：“万一您看到了呢。”
浩然真人无语半晌，道：“为师已经许久没给你捅的娄子善后了，真怀念啊。”
“弟子也没有很经常捅娄子吧……”
“是啊……小红已经长大了，现在也当别人的师尊了……”浩然真人颇有些感慨。
李月红：“……本来是想在给您收个小弟子的，谁知这小子一声‘师尊’先叫上了，莫师兄和上官杳那两个家伙也……”
她语气颇有无奈。
亓官弈抬头看她，有些忐忑李月红是否并不情愿收他为徒。
李月红却薅了一把他的后脑勺，揽着人一同往青虹峰走。
浩然真人哈哈大笑：“此乃上天注定的机缘。”
李月红：“……算了。”
想想她师父收徒和她收徒好像也没啥区别，反正最后都要她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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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门三人回到青虹峰，霓丛云照常在界碑处等李月红。
浩然真人出关时似乎没来得及通知任何人，一离开洞府就奔着玄清殿来了，是以霓丛云看到浩然真人后，眼睛瞪了老大。
“——师尊？！”
她快步迎了上来，又是惊喜又是诧异：“您出关了？”
浩然真人笑眯眯打量这个关门小弟子，感慨：“二十年未见，小云也长成大姑娘了。”
霓丛云看了看李月红，恍然：“原来师姐那日说要去做师尊该做的事，就是求助师尊啊……”
浩然真人这才知道自家大弟子早就毫不客气地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一时无语。
“师尊出马，师侄的事情应该还顺利吧？”
“通过心魔塔试炼，在我预料之中。”李月红轻松道。
“心魔塔？！”霓丛云却露出惊愕神情。
亓官弈犹不明所以地看看霓丛云，又看了看李月红。
李月红笑笑：“没事，有我在呢。先上去吧，找人通知二师弟和三师弟，一起庆祝师父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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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小聚的地点就在李月红自己的院子里——唯一的原因是这几人中，只有她的院子有个小厨房。
霓丛云亲自下厨，亓官弈也十分有眼色地跑去帮忙。
李月红看着少女和少年被火光映照的专注面庞，心中一片宁静。
浩然真人先笑了声：“小红越来越有大人的样子，为师还有些不习惯。”
院中都是自家人，李月红也没有像在玄清殿那样规矩，撑着下巴懒懒道：“宗门总有新一批年轻的孩子们进来，我们这些人，可不就慢慢变成大人了吗。”
……倒是她师父浩然真人自己，并未怎么经历过教书育人的“摧残”，看着跟李月红这大弟子一样年轻。
说起“教书育人”……
“前阵子莫师兄说要我去春秋书院讲学，因为整座青虹峰的元婴修士，除了我都在闭关。”
李月红看向尚在元婴后期的浩然真人。
“师父啊，既然您已经出关了……”
浩然真人：“咳，不瞒你说，为师这次还接受了仙山论道的邀请，接下来的十年恐怕都不在宗门……”
李月红：“……”
席阳也无奈：“师父……虽说您要事众多，可毕竟也是峰主，峰中事务多少也要……”
浩然真人哈哈一笑：“为师闭关的这几十年，小阳将青虹峰打理得井井有条，为师还是十分信得过你的。”
席阳：“……”
察觉到向来好脾气的二弟子也散发出怨念，浩然真人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我就说不该让我继任峰主的，都怪那个时候师兄师姐们全都在闭关……”
李月红：“……我们青虹峰是什么以‘闭关神功’流传的一派吗？”
就在此时，霓丛云和亓官弈已经端着菜从厨房走了出来。
——主要是亓官弈端着，半大的少年一手托着一个比他还宽的托盘，霓丛云则两手空空，施施然走了过来，接着亲亲热热挨着李月红坐下。
亓官弈板着小脸，似乎在思索怎么把菜放下来，手上就突然一轻。
是席阳施展法术，将饭菜都落在了桌上。
亓官弈道了声“谢谢二师叔”，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李月红身后。
浩然真人哈哈大笑：“小红，你这徒弟可一点也不像你，拘谨得很。”
李月红也失笑：“都是自家人，直接坐吧。”
亓官弈僵硬地坐在陶星洲和霓丛云中间的空位上，局促地看了李月红一眼。
浩然真人：“哟，小红，你这徒弟也想挨着你坐呢。”
霓丛云抱住李月红手臂：“先来后到，先来后到。”
浩然真人：“这么说，是为师坐错位置了？”
李月红：“……”
亓官弈被调侃得耳朵通红，脸却越发板了起来，磕磕巴巴道：“弟子，弟子不敢……”
众人都不禁笑了起来，就连向来满脸不高兴的陶星洲都摇了摇头，评价道：“怂。”
青虹峰师门向来没那么多规矩，三代六人边吃边聊起天。
没有什么天魔根，也没有宗门最近的乱子，更没有心魔塔，只是些随便的话题，一顿饭便已然吃了许久。
吃到最后，众人精神渐渐困倦起来，交谈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李月红抬头望向那轮异常明亮的月亮，忍不住掏出腰间悬着的酒葫芦。
“……只愿年年良夜似此夜……”
她轻声叹了句，抬手将酒葫芦对着月亮敬了敬，然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