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空间一片静谧，如同世间万物全部爆发消散后归于天地，只剩混沌。
李月红太阴收势，眼中仿佛有万千星斗飞速流转，最后凝成一双清亮的黑色双眸，居高临下看着颓然倒在地上、与自己形貌一样的天道。
“界外之人，诛天之命……你是怎么猜到……这样可以打败我的……”
天道已经没有半点反抗之能，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月红。
“我明明已经将你们的记忆全部归还，你们怎会——”
“全、部、归、还？”
李月红微微俯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本来我还不太确定呢，但此时此刻，我才终于肯定，就连你天道，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天道疑惑地看着李月红。
李月红在她面前盘腿坐了下来：“我们一件一件来算吧。第一世，你给我看的记忆，只停留到我杀了亓官弈那个时刻。那时天地间有异象，再联系你之前就告诉我亓官弈重生的信息，很容易推出‘亓官弈是让一切因果扭转的推手’这一结论。”
李月红身后，亓官弈和霓丛云都在不远处站着，霓丛云诧异看向亓官弈，亓官弈却神色平静，不发一言。
“你说得太笃定了，所以这后面的一段记忆，你肯定是知道的，只是没有告诉我，为的就是将一切重启都推到亓官弈身上。”
天道眼神闪烁，李月红抿唇一笑：“鉴于后面发生的事情我确实也记不起来，所以这段可以跳过了。然后就是重启之后，我被亓官弈杀死那里。”
天道：“这里就是你全部的记忆，难道有什么不对。你已身死，便不会再知晓后面发生的事情。”
李月红点头：“确实如此。不过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么……”
她笑了笑。
“哦，你当然不知道了，若你知道，就不会煽动丛云去杀亓官弈了。”
天道一怔。
霓丛云和亓官弈对视一眼，又一起看向李月红。
“我的胜算，却正好就藏在这段你我都不该知道的过去中……不知是何原因，在被你灌输记忆结束到醒来的那个刹那，我的脑海里就多了一段你不知道的画面。”
那是在李月红彻底失去呼吸之后。
霓丛云杀入混火界，发现李月红已亡于亓官弈之手，二人一番交战。
亓官弈不想对昔日心仪之人下狠手，霓丛云却与他不死不休。二人缠斗数日，分明只是元婴级别的争斗，却让整个混火界都动荡起来，出现毁天灭地之势。
那是本该携手两个注定的气运之子摆脱原来宿命、相互残杀导致的世界规则崩坏，霓丛云本该像故事写的那样爱上亓官弈，正如重活一世、被她感化的亓官弈一般。
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霓丛云不但没有动心，还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之死，与亓官弈决裂。
再后来，二人都已精疲力竭。
亓官弈被霓丛云的剑抵着喉咙按在地上，最后脱力一笑：“罢了，你杀了我吧。”
霓丛云反而恨恨道：“我没法杀你。”
亓官弈一愣。
“你的灵魂中有她留下的烙印，而我的也有，所以我杀不了你，你也杀不了我。”
她松开手，颓然坐到一边。
亓官弈伸手触碰自己眉心：“……烙印？”
“她给过你什么？若那个东西对你而言足够重要，就会印在你的灵魂中，跟随你一起转世，最后回到……不对，你也是重活一世的灵魂？”
亓官弈看着她，平静道：“我上一世，就是被她所杀。”
霓丛云想了半晌，然后怔怔看着亓官弈。
是谁想让一切重新来过？
是死于李月红剑下的亓官弈？
还是因为一念之差拒绝亓官弈进入仙宗、从而酿成大祸、失去更多的李月红？
她怔怔呆坐半晌，看着亓官弈，眼神复杂，强忍着悲伤道：“亓官弈，你以为你重活一世是天道眷顾吗？那是我师姐给你的机会，也是给她自己的一个机会。”
亓官弈愣在原地。
霓丛云苦笑一声：“她以为一切仇恨就到此为止了吗……不，这个世界的世界线至此已经完全混乱了，再这么下去只有毁灭一种结局。”
亓官弈听不到的是，霓丛云大脑之中被警报声充斥：
【警告，该世界将在三个小时内崩溃，请宿主尽快撤离。本次撤离不扣除几分，请宿主尽快撤离。】
“——闭嘴！”霓丛云怒道。
亓官弈疑惑看她。
霓丛云伸手抓住亓官弈手腕，盯着他的眼睛：“这个世界重启过一次，就能重启第二次。亓官弈，她已经还了与你之间的仇，接下来，该你偿还她的再造之恩了。”
亓官弈与她对视半晌，直到远处地面崩裂的声音越来越近。
霓丛云有一瞬间觉得亓官弈是想说他为何要“报恩”，又或者是“这世界毁灭又与他何干”，但直到最后，亓官弈还是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挣开霓丛云的手。
下一刻，两道光点同时自二人身上旋转升空，与高空之上常人难以看见的另一个白色光团融合，迸发出炽白光芒，吞没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