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宗真的怒吼还在营帐内回荡,子时梆子声却穿透风雪撞进耳膜。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跌跌撞撞扑进帐中,冰碴混着血水在貂皮地毯上拖出蜿蜒痕迹:“陛下!太原急报!女真... 女真完颜皇太极率铁骑突袭,萧大石将军重伤,太原城危在旦夕!”
“封锁消息!快 ——” 萧宗真的嘶吼突然被剧烈的爆炸声打断。西北角的了望塔轰然倒塌,燃烧的木梁如流星般划过夜空,将半个营地照得亮如白昼。浓烟裹着硫磺味汹涌灌进营帐,呛得人睁不开眼,他透过翻滚的黑雾,看见平日威风凛凛的将领们面如土色。副将扯住他的龙袍下摆,声音发颤:“启军已破西南角营垒!各营都有逃兵纵火!”
寒铁战靴踏碎满地狼藉,萧宗真被亲兵架着踉跄奔出营帐。眼前的景象宛如人间炼狱:箭雨破空声、战马嘶鸣声、士兵惨叫声交织成死亡的乐章。启军的玄色战旗如潮水般漫过营垒,东齐士兵有的丢盔弃甲,赤着脚在雪地里狂奔,被冻僵的脚趾在雪地上拖出串串血痕;有的绝望地挥舞兵器,却被启军的长枪阵轻易刺穿,尸体像麦秆般接连倒下。
一名东齐百夫长挥舞着缺口的弯刀,试图组织抵抗,却被身后突然窜出的逃兵撞倒在地。他挣扎着起身,迎面撞上启军骑兵寒光闪闪的马槊,瞳孔骤缩的瞬间,冰冷的金属已穿透胸膛。更多东齐士卒跪倒在地,高举双手,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咽:“饶命!饶命!”
火光照亮的雪原上,东齐军旗被践踏成碎片,混着血水和泥土。几个东齐贵族子弟骑着马横冲直撞,妄图杀出重围,却被启军的绊马索掀翻,摔在冰面上的瞬间,便被乱刀砍成肉泥。远处的粮草堆燃起冲天大火,滚滚浓烟中不时传来弹药爆炸的闷响,将夜空染成诡异的紫红色。
“回太原!” 萧宗真攥着缰绳的手不住颤抖,契丹语的喝令带着从未有过的颤音。他的坐骑被血腥味惊得前蹄腾空,差点将他掀下马背。当他最后回望燃烧的大营时,只见吕客的国师府方向腾起巨大火柱,那个曾为他推演天命的道士,此刻正立在烈焰中,玄色道袍猎猎如旗,脸上笑意竟比火光更灼人。
启军的战鼓声彻夜未歇。黎明时分,赵新兰踩着满地冻僵的尸体登上营垒,东方既白的天幕下,十万降卒排成长龙,他们衣衫褴褛,眼神空洞,有的还在瑟瑟发抖。三万匹战马在雪地上扬起阵阵白雾,马鬃上凝结着血痂。她接过军吏递来的战报,目光扫过 “斩首两万,生俘八万” 的捷报,忽然想起昨夜那漫天火光 —— 那不仅是东齐的覆灭,更是大启收复太原的第一缕曙光。
清扫战场的火把在黎明前渐次熄灭,血腥气混着焦糊味凝结在冻土上。赵新兰立在中军帐前,望着远处绵延数里的降卒营帐 —— 八万东齐士兵蜷缩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如同黑压压的蚁群,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将军,郑姑娘求见。” 亲兵的通报打断了她的思绪。郑秀珍裹着猩红狐裘疾步而来,发间银饰随着步伐叮当作响:“我已查过,这八万俘虏里半数是被强征的牧民与农奴,” 她展开一卷羊皮地图,指尖点在西齐疆域,“若将他们放归西齐,既能削弱东齐根基,又能让萧洪基头疼 —— 西齐本就缺粮,突然涌入数万张嘴,萧洪基怕是要拆了城墙当柴火烧。”
赵新兰尚未回应,帐门突然被猛地掀开,种师道身披玄铁锁子甲,腰间的鎏金虎头刀随着步伐发出铿锵声响。这位老将腰杆笔直,花白的长须下是棱角分明的下颌,岁月只在他眼角刻下几道深纹,却丝毫未减那双虎目里的精光。他大步跨出帐外,铁靴重重踏在青石上,震得积雪簌簌掉落:“郑小友到底年轻。” 种师道猛地扯开披风,露出内里紧绷的肌肉线条,“西齐虽是大启傀儡,可萧洪基那狼崽子早有反意。这八万青壮送去,他日挥戈相向时,刀刃上沾的都是我启军鲜血!” 他猛地抽出佩刀,刀刃劈在冻土上,溅起的冰碴惊起几只觅食的乌鸦,“不如学白起长平旧事,一了百了!”
话音未落,辛兴宗便大步从阴影中走出,玄甲上的铜钉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种老糊涂了不成?太祖遗训‘杀降不祥’,白纸黑字刻在太庙!” 他腰间佩剑随着激动的动作撞出清响,“当年太宗皇帝北伐,收编三万敌卒,如今个个是戍边悍将,这才是...”
“今时不同往日!” 种师道暴喝一声,声如洪钟,震得众人耳膜发颤。他脖颈处青筋暴起,古铜色的脸庞涨成猪肝色,“六万对八万!这些人只要有十分之一暴动,我们就要葬身渭水!” 老将将佩刀狠狠插回刀鞘,指向降卒营地的手臂肌肉虬结,“五胡乱华时,中原王朝就是养虎为患!若朝廷怪罪,末将愿以项上人头谢罪!”
赵新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郑秀珍提出的离间之计犹在耳畔,种师道描述的血色图景却更刺目。她望向东方渐白的天际,启军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恍惚间竟觉得那抹玄色像是被鲜血浸透。
看见为难的赵新兰,李星群开口说出自己的意见,诸位高才且听在下一言,末将有两个问题请诸君回答。第一点,这一场战斗结束了吗?萧宗真最初三十万大军,经历数次的战斗,现在至少还剩下十万军队,我们的六万人打他们十万人还是有些捉襟见肘的吧?
种师道反对说:李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知道这些俘虏有多少忠诚齐国的?如果在我们和齐国决战的时候,他们内乱了,哪怕只有几百人都是非常危险的。当初淝水之战的时候,不就是有内奸在军中大喊秦军败了,这才导致前秦的军队兵败如山倒的。
李星群点头说:种老将军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的话还没说完。
李星群见种师道仍有疑虑,抬手虚压示意,目光扫过帐中众人:“诸位莫急,我尚未说完。一场战争,除了上阵厮杀的兵卒,更有无数后勤匠人、民夫。” 他踱步至舆图前,指尖划过代表降卒营地的标记,“这八万俘虏里,炊卒、马夫、铁匠占了近三成。我们可将他们单独分出,愿留者即刻编入大启匠作营,赐户籍、分田地,每月另发双倍工钱 —— 他们无需上阵杀敌,只需为我军打造兵器、照料战马。”
辛兴宗抚须颔首,眼中闪过赞许:“如此既能削弱东齐后勤根基,又能充实我方补给。”
“那些作战兵卒呢?” 种师道虎目圆睁,刀柄上的鎏金虎头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难道也一并养在营中?”
“自然不是。” 李星群转身指向西齐方位,“想回故土者,明日便发干粮遣送,由斥候护送至关隘。余下精壮,编为‘归化营’,立下军功者可获良田宅院,甚至赐他们我们启国的身份。至于西齐那边...”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女真行军图,“即便得了这八万青壮,面对三日奔袭三百里的女真铁骑,又能支撑几时?”
种师道皱眉打断:“说来说去,李将军的意思,就是把这些人放给西齐,原因就是女真很强是吗?”
李星群郑重点头:“从古到今,王朝初创期皆是势不可挡。吕客妄图用东齐消耗大启,我便要用西齐抵消女真的锋芒。” 他望向赵新兰,目光灼灼,“公主殿下与女真交过手,最知其中厉害。”
种师道转头看向赵新兰,语气凝重:“公主殿下,女真当真有那么强?”
赵新兰深深倒吸一口气说道:“就在两年前,我们设下埋伏进攻他们,反而被他们打出一比一的战绩;正面交锋之下,我军与女真战损比常达一比二、甚至一比三。此消彼长之下,唯有让他们先斗个两败俱伤,大启才能...” 她目光扫过帐中众人,“赢得这中原棋局。”
种师道是驰骋沙场多年的老将,听赵新兰这样一说后,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女真居然那么强,说道:如果这样说的话,倒也可以放给西齐。
李星群点头说:说不定他们还不愿意回西齐。
种师道告诫说:还是需要多小心这些人。
李星群笑着解释说:没有那么复杂,只要利益给到位了,就算这里面有少部分人有别的想法,也会被其中利益相关者所制服。
种师道默认说:老臣没有意见。
赵新兰看了另外几人,另外几人都表示没有意见,赵新兰就决定了这件事情。赵新兰对李星群说,这件事情就交给星群来处理。希望你能做好。
李星群抱拳行礼,沉声道:“末将定不负所托!” 他随即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部署,先是命人清点俘虏中的后勤人员、作战兵卒,分别登记造册;又让文书连夜赶制安置文书与返乡路引。
夜幕初垂,李星群在临时搭建的牛皮大帐中点起三盏牛油灯,将萧信、萧屋质、萧宛等十二名东齐将领邀入帐中。烛火摇曳间,他解下腰间鎏金酒壶,琥珀色的马奶酒倒入粗陶碗:“诸位可知,为何大启不杀俘虏?”
颧骨高耸的萧信猛地攥紧腰间短刀,皮甲下的肌肉绷成铁索:“不过是想让我们当炮灰!”
“萧将军错了。” 李星群指尖划过案上摊开的羊皮地图,“看看这图 —— 西齐萧洪基连自家草场都守不住,送你们回去,不过是让女真铁骑多踏碎几顶帐篷。” 他突然将酒碗重重砸在绘着女真疆域的区域,酒水溅湿 “黄龙府” 三字,“但在大启,你们能成为真正的草原雄鹰。”
皮肤黝黑的萧屋质冷哼一声,喉间发出野狼般的低笑:“凭什么?”
“凭这个。” 李星群抬手击掌,两名亲兵抬着檀木箱入帐。箱盖掀开的刹那,精铁打造的马镫泛着冷冽光泽,乌木马鞭缠着银丝,末端坠着东珠,在火光中低调却不失贵气,“大启缺骑兵,更缺懂得驾驭草原的勇士。若三位愿意留下,萧信将军的‘苍狼部’可扩充三倍战马,萧屋质将军的族人能分到阴山脚下的肥田 ——” 他忽然靠近面色阴沉的萧宛,压低声音,“听说令千金得了寒症?大启太医院的雪蛤膏,治这病最是灵验。”
萧宛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中泛起涟漪。李星群趁机取出一卷文书,墨迹未干的字迹在灯下清晰可见:“凡留营者,即刻赐大启‘国’姓,战时为先锋,战后分牧场。萧将军们想想,跟着萧宗真,你们不过是随时能被舍弃的棋子;跟着大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下颌,“整个草原,都将是你们的疆场。”
李星群话音落下,帐内陷入死寂,唯有烛芯爆裂的噼啪声。萧信摩挲着刀柄的指节发白,萧屋质盯着木箱里的马镫反复打量,而萧宛已将文书攥出褶皱。
“李将军这话当真?” 萧宛突然开口,沙哑的嗓音里带着颤音,“你能让东齐放人?”
李星群半转身,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牛皮帐上,化作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三日后,我会派人与萧宗真交涉。若诸位此刻答应归降,我可先修书一封,让你们的家人免受牢狱之苦。” 他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面庞,“但丑话说在前头,一旦与东齐开战,这些承诺可就...”
萧屋质突然发出粗粝的笑声,震得碗中残酒泛起涟漪:“你倒是会拿捏人心!” 他猛地抓起乌木马鞭甩在案上,银丝鞭梢扫过 “归化营” 三字,“我留下!但你得先拨给我三百匹战马,让我的族人看看大启的诚意。”
李星群勾起嘴角,却没急着回应,反而看向仍在犹豫的萧信。这位 “苍狼部” 的首领喉头滚动,最终将短刀重重拍在桌上:“我也留下。不过我的族人必须单独成营,不受他人节制!”
“成交。” 李星群抬手按住两人肩膀,转头望向萧宛,“萧将军?”
萧宛盯着文书上 “赐姓启氏” 的字样,想起女儿苍白的小脸,终于咬牙点头。李星群见状,却突然松开手后退半步:“既然如此,诸位先回营歇息。三日后辰时,我要看到诸位麾下整编完毕。” 说罢,他转身掀开帐帘,任由寒风卷着雪粒扑进帐内,将满室暖意搅得支离破碎。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萧信盯着摇曳的烛火喃喃道:“这人手段够狠,明明想要我们卖命,偏生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但他开出的条件,我们确实无法拒绝。” 萧宛将文书揣入怀中,“与其在东齐当弃子,不如赌一把...”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李星群对亲兵的训话声:“即刻清点战马,明日卯时前务必送到三位将军营中!” 三人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异色 —— 原来这看似随意的离开,不过是李星群精心设计的最后施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