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教们终于登场,迈着‘庄严’的步伐,呼喝着‘威严’的说辞,给予了她们三人‘禁闭’的‘恩赐’。这样的情形其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但他们似乎永远都要迟上一步。据说,上一次的新年,男所那边还因互相斗殴闹出过人命。
我们就像一群被圈在一起的野生动物,有野兽,也有绵羊。野兽可以凭借自己的尖牙利齿随意伤害绵羊,而绵羊,不仅要随时提防来自野兽的侵袭,还要随时担心来自看管者的加害。
就这样,闹剧收场,绵羊、乌鸦、狗熊都被带走了,看守者们还用电棍打了她们。所有人都变成了软趴趴的样子。动物们的嚣张、辱骂、嘲讽、倔强、咆哮统统消失不见,只剩下看管者的呵斥与愤怒,在空气中弥漫。野兽们散去,其余的绵羊则成为清理现场的工具。
克拉丽丝被关了十四天。她似乎瘦了,精神也显得十分颓然。她眼里不再有光,她也变得更加沉默了。不过她还是在写‘申诉书’,在夜里,或者在做工的间隙。那可能是她唯一的希望了,虽然机会渺茫,但人活着,总得有个目标不是?
她父亲?对不起我真不清楚,因为有关她自己的事,克拉丽丝什么都没同我们讲过。
朋友?
唯一可以称作她朋友的人,只能是那名舞女了吧。那件事之后,她们就会经常出现在一起,放风、吃饭、做工,她们都会同进同出。我听其他人讲,她们还约定过,等以后出去了,要一起工作生活呢。
再后来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因为那年春天,我的收容期就结束了。我被发回原籍,并在一年内禁止出行。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然后,我就遇到我爱人了。他当初还是个学生,愣头愣脑的,傻傻憨憨的,长相也不出众,如果不是他率先跟我说话,我都注意不到他……
听到这里,阿德已经计划好了下一步的打算——寻找到这个名叫特奥多拉的舞女。既然她们是朋友,那她知道的事,一定会更加详尽。
阿德一边假装继续聆听埃列娜女士的往事,一边偷偷查阅起R区收容中心的遗留资料。
很快,他找到她的资料。特奥多拉·杜瓦尔,N区人,因非法滞留、非法表演、伪造身份证件被收容,期限,两年。源纪十二年六月释放。立功减刑两次。
六月……也就是克拉丽丝再次进入中心区的时间……难道她们是一同被释放的?她会不会是……克拉丽丝的‘引路人’?
正思考着,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位矮胖的、半秃头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看见了阿德,稍稍打量了一眼,然后向埃列娜微笑问道,“来客人了?”
“他就是我老公。”埃列娜笑呵呵地介绍道,“也是帮我走出泥潭的最大恩人。”
阿德起身,对男主人微微点了下头,以示礼貌。
“是罗西总编派您来的吗?”男主人走过来,伸出手,热情地与阿德握了握手,“我该怎么称呼您?哎呀,为了我老婆回忆录的事,还真是辛苦你们了。”
“哎呦,不是罗西总编派来的人,这位是侦探。”女主人说,“他是来问有关收容所的事情的。有位老人想找到自己的侄女,便委托了社会署,然后社会署又委托了侦探公会。这位老人的侄女曾经是我的室友。”
“哦,原来是位长官。”男主人的热情明显减退了几分,他的笑容僵住,他眼中还闪过一丝警惕的气息。接着,他的手有些不安地缩了回去,“只来了您一个人吗?”
阿德点点头。
男主人笑笑,然后看向自己老婆,“亲爱的,我饿了,能给我拿点吃的吗?跑了一天,口还有些渴了。”
“那你陪长官聊会儿。长官,我去去就回,请您稍等。”
女主人离开后,男主人坐到女主人原本的位置上,然后讨好性地一笑,“呵呵,长官,我老婆没说什么令人误会的话吧?”
阿德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眨眨眼。
男主人讪讪一笑,“呵呵,长官,我老婆的这本回忆录会通过正式渠道出版的,里面如果有什么不适当的内容,编辑就会自行删减的……”他似乎想解释什么,“出版社是‘星耀’,也就是d区岛办公厅旗下的那家官方媒体……”他似乎有点紧张。
阿德听迷糊了:我又不关心你老婆的回忆录,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毕竟都是二十几年的事情了,所以我老婆很可能有记错的地方,”男主人继续说,“还请长官不要介意。”
阿德更加懵了:我介意什么?
男主人突然叹了一口气,“收容制度嘛,是那个年代的特殊产物……度卡因大人的想法本来是好的,可下面执行出了问题……呵呵,他也不可能预料到那么多问题不是?呵呵,我老婆这本书的主旨是想赞扬从无到有,白手起家的拼搏精神,她也是想用这本书宣传下我们公会的品牌……呵呵,其实收容所那段我是不建议她写的,因为只从她的角度出发,难免有失公允……社会与文明的进步不就是在不停的试错下发展起来的嘛……呵呵,其中产生的错误,不能单单归结于某个个体呀……可她又根本不懂这些,我还怎么劝都劝不住……所以,长官,还请您多多理解,多多包涵呢……请您放心,回忆录里一旦有过激的言论,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提醒她的。”
阿德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把我当成秘密警察、思想警察了……我的天……岛上哪有这种东西……小说看多了吧您?
“先生,我只是来处理委托的,”他向对方解释道,“是来自社会署战争离散亲属找寻服务部的委托。有位老人的侄女,恰巧是您太太曾经的室友……他们已经失散很多年,而那位老人的时间也不多了,他想在临终前,了却这桩心事。先生,您太太出版个人回忆录的事情,完全是她的自由,任何人都无权干预。”他顿了一顿,再次强调了一遍,“先生,我真的只是来处理委托的。”
男主人仔仔细细观察起阿德的表情。半晌后,他才舒了一口长长的气,道,“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