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景没有回答。
或许是，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最后，只沉声说了句。
“林才人还是多多提防些为好，姚家二夫人，最是面甜心苦，看似和善，实际上阴狠毒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算是回答了林烟织的问题。
林烟织暗自松了口气。
她不是很明白姚景的目的，不过，人没有恶意就行。
林烟织认认真真地向他一揖。
“多谢五公子提醒，我会记得的。”
姚景再次抬眸，目光在她的身上一扫，尤其是她那不是很明显的小腹，莫名的心底生出烦躁来。
他抓了抓头发，语速加快：“你家里简单，没有见过妻妾之争，不知道那些人能做出什么事来！当初我娘怀孕时，二夫人表面装的极好，天天给她送各种补品，博了个贤良的美名，可最后，我娘却难产而死……”
他吸了口气，接着又说。
“去年在行宫时，林才人的一汤之恩，我铭记于心，一直想着如何报答。近日听说二夫人准备了不少补品，要送往宫中，恐怕是打算利用同样的手法，要对付你。”
林烟织看着他脸上的焦急，忽然明白过来。
姚景是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他亲娘的影子么？
是不想当初发生在他亲娘身上的事，再次发生？
林烟织眸色软了软。
她打断了他。
“我知道。”
姚景话语一顿，抬起头来。
就见林烟织一脸的沉稳和冷静，脸上的笑容都没变过。
也不知是不是灯笼的光芒映照之故，姚景忽然觉得林烟织的眼神，格外的柔和。
他喃喃问了一句：“你知道？”
林烟织点了点头。
“很早以前就猜到了。”
前世时有好几部古装电视剧风靡大江南北，网上、现实中铺天盖地的讨论，林烟织也是见过的。
加上德嫔又不是多聪明，所以，林烟织很早就猜到了。
也正是因此，她自从怀孕后，基本就没吃过德嫔送来的补品，吃食上一直小心控制着。
而且，她特意在皇帝面前提议让曹嬷嬷照顾自己，也是为了防止德嫔和曹嬷嬷她们下手太过。
有皇命在，她们多少会顾忌些，不敢做的太明显。
姚景忽然扯了扯嘴角。
“是我多此一举了，还望林才人原谅我的唐突。只可惜我人微言轻，也没什么本事，无法为林才人做更多。”
说这话时，他身上透露出的憋屈，让林烟织感同身受。
她自己被困在宫中，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了。
而姚景何尝不是呢？
他被姚家所困，被嫡母压制，想做什么都不行。
林烟织忍不住叹息一声。
“至少五公子身心自由，你是男子，想去哪儿都可以，不像我，困于宫中，每天看到的都是四四方方的天空，想去哪里都不成。”
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感慨。
“这皇宫，这京城，看似繁华，却不过是镶了金的牢笼而已。多少人在这牢中争来斗去，却不知，在这牢笼之外，是更广阔的天地。”
姚景一怔。
“多少人想进宫而不成，林才人你……不想的么？”
林烟织抿了抿唇，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想与不想又能如何？我做不了自己的主，但五公子你可以。”
说着，她忽然眼神微闪，话语也随之一转。
“德嫔身边的黄香，是五公子的人吧？”
姚景瞳孔一缩。
林烟织就知道自己试探对了。
她心下放松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切。
“我不知道你花了多少心思，才在德嫔身边安插了一个自己人，但说实话，我觉得以五公子之才，实在不该浪费在这种后宅手段上。男子汉大丈夫，眼光应该放远些。或许你是想为你娘报仇？但我想，你娘若是还活着，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做。”
姚景紧抿着唇，双拳也随之握紧。
他心下有些惊异。
不明白为什么才只见了一面，林烟织就能猜出这么多。
接着他又想，林才人这样聪明，想来在宫里也能自保，用不着自己。
这念头一冒出来，他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酸涩郁闷。
而这时，他又听到林烟织继续又说了。
“我听人说，五公子一直想靠科举？”
姚景回过神来，下意识点了点头。
“这科举之路，恐怕并不如意吧？没有名师大儒教导，没有清流文官提携，再有天赋，也难以考上。更别说，你那嫡母，肯定明里暗里打压你。”
林烟织悠悠说道。
姚景被她的话转移了心神，越发觉得自己出头无望。
“可除了这，我还有别的出路吗？”
林烟织眨了眨眼睛。
“有！”
她语气坚定无比。
“京城遍布姚、卢两家的势力，你再如何挣扎，也难以挣脱，倒不如，离开京城。”
“跳出姚家，跳出国公府，去往更大的天地，机会或许更多。”
“你想要为你娘报仇？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过得越来越好，就是对敌人最好的回击。何须再做其他呢？何苦要将自己，拉入与敌人一样的泥沼之中呢？”
姚景整个人都呆住了。
林烟织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心潮澎湃，胸腔内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
这一刻，他感觉一直压在自己心田的憋屈、郁闷和仇恨，都消解了不少。
是啊！
离开京城，会有更多的机会。
他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
林烟织见状，又加了一把火。
“姚家如今已是烈火油烹之势，已有一个国公爵位，日后还会有一个。皇上无法加封生父生母，对生母的感情，转移到姚家头上，对姚家百般照顾提携，可时间一久，还会如此吗？”
“他现在还年轻，需要姚家，也青睐姚家，可等十年、二十年之后，外戚势大，必然会影响到朝局，皇上是否会心生不满？”
林烟织循循善诱。
“五公子回去后不妨仔细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