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枫将头顶的棒球帽拉正，眼望向远处首都璀璨的霓虹，并不继续开口言语，澄澈的双眼中反射出这座城市绚丽的夜景。
“明天的比赛对你很重要吧？”王木枫突然开口说道。
“怎么问这个问题？应该是很重要吧。”我回答道。
王木枫点了点头：“如果要说实话的话，明天的比赛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
我挑了挑眉，随即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王木枫抿着嘴，解释道：“也许是对胜利没有那样的渴求吧。在和冬雨的那一场比赛中，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必须得赢下，否则很多事情都无法发生和延续，所以尽管是顶着那样的心理压力，我也一定要战斗下去。但现在不一样了，虽然摆在我眼前的是冠军，但是从自我认知的角度来说，它并不能给我带来什么独特的意义，因此即便是告诉自己要拼劲全力，为了轩宇去争取，但事实上还是很难让自己紧迫起来，找到那种比赛状态。”
“哦？那我该庆幸自己是如此重要吗？”
王木枫白了我一眼：“少得意了……虽然的确是那样就是了。”
我无声地笑了笑，然后说道：“谢谢。”
“谢什么？”
我看向她说道：“怎么说呢，能成为另一个人战斗的意义，我以前从没想过。”
“好肉麻的话，真是受不了你”，王木枫撇过头，长发在燥热的晚风中轻轻扬起，“我现在可是为轩宇而战，我们是敌对方才对。”
“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突兀地说道。
“嗯？”
“没有对胜利的渴求，那种东西其实在我刚决定参加高校联赛的时候也是没有的。”我缓缓地开口说道。
一片黑漆当中，我看着王木枫的双眼，她没有说话，在等着我继续讲述下去。
“你应该也知道，开始我对于参加高校联赛，甚至是加入电竞社都是有些抵触了，最终还是因为答应了李云乾的请求，才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当时对我说，今年是他参加高校联赛，同时也是任职电竞社社长的最后一年，他希望我能够帮他一把，为了风铃电竞社冲一次。”
“其实一开始没有那种归属感，也就是在柳槿汐和豪子的半推半就之下，我才加入了风铃，但当时看着李云乾的表情，我实在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我想起了我三年前的时候，那时候刚刚离开青训营，我一度多么地渴望走上职业赛场，如果有人能给我一个机会，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抓住，但就是那么一纸禁赛令，让我沉寂至今。李云乾那种落寞的表情我可以理解，努力了三年毫无成效，转眼就到了毕业季，可以说大学的心愿就看最后一届比赛了。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也许每个玩家之间的游戏水准和天赋是有差距的，但是有一些人对于胜利的渴望却是殊途同归的，无非是所处的平台不同。李云乾想要带领风铃冲出临江的小组赛，努力了几年也没有做到，我想要登上职业赛场，但是却找不到回归的路，从本质上来讲，我和他的处境是类似的，所以我决定帮他一把，加入风铃高校联赛的队伍。”
王木枫静静地点头，说道：“说到底，顾轻竹，你其实并不像自己所说的，是一个冷漠的人。”
“或许吧，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一点。对于我来讲，高校联赛其实并不是个有挑战性的舞台，所谓的胜利意义也相当有限，拿到高校联赛总决赛冠军也好，在小组赛首轮被淘汰出局也罢，对于我重返职业赛场未必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如果只是把它当成一个跳板来过度的话，完全没有必要花上那么多的心思。”
“但你还是这么做了，不是吗？”
“是的，因为我处在风铃这样一个队伍当中，也许胜利啊、总冠军啊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但那却是李云乾、周郁、柳槿汐他们一直以来追求的目标，一路走来我无法将自己同风铃割裂开，所以我要为他们而战，这就是我追求胜利的原因。”
王木枫轻咬着下唇说道：“很遗憾，我没有办法和我产生同样的感受，说来我在轩宇待的时间可能也有两三年之久了，大家待我也很好，但我一直以来都没有过那种为队伍而战的感觉，有些冷血不是吗？”
“不，不是的，那只是你封闭住了自己的内心，再加上你本身就无法比赛的缘故，自从和冬雨的一战过后，你正式登上了赛场，表现不是也很不错吗？”
“嗯……但总感觉有些畏手畏脚……”
“我知道的”，我肯定地说着，轻轻地按着王木枫的手臂，“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厉害了，想要克服那些一定很困难吧……”
“我确实有尽力了。”王木枫压低声音，有些委屈地说道。
“哈哈，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感觉还是看那个划水慵懒的你更习惯啊。”
王木枫忍不住拿手肘轻顶了我一下：“怎么感觉不是在夸我呢？”
我转过头看向她，说道：“说真的，不用考虑那些比赛重不重要，对于胜利渴不渴望的事情，如果找不到战斗意义的话，专注于比赛本身就好了，想着打好每一个回合就会轻松很多。”
王木枫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她接着说道：“其实我一直都不太擅长和别人相处，性格很差劲，如果不是宋云水包容我，大学生活一定会很糟吧，之前打《神界》也是，一个公会都没有加，也就是打通天塔的时候……”
王木枫说着说着，突然缄默不语，反而像有些心虚地瞥了我一眼。
“打通天塔？我也打过啊，这有什么，通天塔不至于还能单挑吧，肯定得组队来着。”
“嗯，是这样没错。”
“说起来……王木枫，你好像从来没有和我讲过你在《神界》中的事啊，看你这身手，没有些经历我肯定不相信的。”我突然反应过来，开口问道。
“哎呀，有什么好说的，都是些很没意思的事情。”对方很不配合地转过头。
“那就说说通天塔还不行？你最高打到过第几层？”
“……99。”
“……那不就是顶层吗？！”
“嗯，是顶层啊。”王木枫甩给我一个这不是理所当然的眼神。
我有些挫败感地俯下身，本来还打算用自己的记录压王木枫一头，谁想到她直接打到过最高层，我当时作为通天塔开荒团的一员，直到最后退游戏前都没有突破75层……
这还说自己不是高手？
“我记得打到99层的队伍也就不超过20支吧，你是哪一支？”
“唔，记不清了……”王木枫狡猾地搪塞了过去。
“啊？这也能记不清，我可不相信，我现在都还能背出当时队伍中玩家的Id呢。”
“反正就是打到了。”王木枫很没有说服力地强调着。
“喂，你说你不会是爱面子编出来的吧？”
“你才爱面子呢，我可是货真价实打到过的，当时我的职业是折翼天使。”王木枫不服气地说道。
我微微一愣，折翼天使，这可是当时《神界》中操作难度最高的两个职业之一，能驾驭的玩家屈指可数，包括职业赛场都是非常稀缺，从《神界》的折翼天使到《国度》的风行者，王木枫还真是在一直挑战高难度的职业。
虽然对这一点我并不怀疑，但我还是佯装不相信地说道：“打通天塔带折翼天使的队伍可太少了，你真的打到过吗？”
“当然有了！我可是第一批爬到塔顶的！”
第一批爬到塔顶的……
我突然想起天乾曾经给我看过的，通天塔记录图，第一批爬到塔顶的队伍一共有五支，其中就有我当时所在的登塔开荒组，而且回忆起来，当时的队伍里也有一个折翼天使……
对于这点我印象十分深刻，因为折翼天使的玩家本来就少，登塔的队伍中能带着的就更加屈指可数了，不能真的这么巧吧？！
我瞄了一眼王木枫，试探性地问道：“芋泥牛奶？”
王木枫的身体明显一僵，然后她装作镇定地回答道：“你说什么？”
肯定没错了……当时那个折翼天使的Id就叫芋泥牛奶。
我拍了拍王木枫僵硬的肩膀：“承认吧，芋泥牛奶小姐。”
王木枫转过头，仓促地否认道：“你为什么会觉得什么芋泥牛奶会是我啊？”
“……你的反应自己告诉我的嘛！”
“……”，王木枫沉默了好一会，才长舒了一口气，“好吧，黑历史给你发现了。”
“我当时还在想呢，那个折翼天使的套装是灰白色的蒙面套装，又从来不开麦说话，只打字交流，我还以为一个大老爷们取这个Id……”
罪过罪过，当时还以为芋泥牛奶是个变态，对不住对不住……
“明明很可爱好吧！谁没有经历过少女心的时候？！”王木枫微红着脸反驳道。
但此时我却突然意识到了一点，开口问道：“所以你认出我是开荒团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