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千方百计打探消息的来源,不惜女扮男装亲自出门寻找。
但是她循着线索深入,最后居然来到京城有名的销金窟玉仙楼。
而玉仙楼外,一群衣着褴褛的女人正在跟老鸨们抢生意。
双方拉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纨绔子弟,一边扯着他的左臂左腿,一边拽着他的右臂右腿。
“这杜公子分明是我们姐妹几个先发现的,你们玉仙楼凭什么抢人!”
“就是,杜公子都答应了,要带我们去游湖。”
老鸨尖声啐道,“呸,几个不要脸的贱妇,倒贴钱都没人要的货色,杜公子眼睛瞎了才会看上你们。”
“杜公子呀,您不是最喜欢花一般年纪的少女吗,今儿怎么换口味了,你要是想试试半老徐娘的滋味,老身我其实也可以……”
“好了好了,你们都先别扯了!”杜公子不耐烦地吼了声,“够了,本公子今日兴致全失,改日再来吧。”
这杜公子虽然人胖了点黑了点,但是向来出手大方,也没有不良癖好,因此两方都想抓住这个好顾客。
就算自己得不到也绝不让对方得逞。
被贬为庶人的贵妇们,身无一技之长,又不愿干苦力活,最终竟沦落到烟花柳巷,和她们往日最瞧不起的青楼女做起了同行。
云珠看着这让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心底发寒。
这些人都曾是高高在上,面首成群的孀居贵妇,只因云棠一句话,居然就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云珠走上前询问金蚕蛊的事,使了好些银两才得知真相。
原来所谓的金蚕蛊出世是这群人一拍脑门儿瞎编的。
她们听说有很多武林高手都在抢夺这至宝,又听说苗疆为此祸起萧墙。
随后金蚕蛊便消失在世人视线里,只存在于传说中,而且越传越神乎其神。
说它能使女子在床笫间风情万种,勾魂摄魄,又说种上它后会使人性格大变,好似鬼附身。
她们决定等传言发酵一段时候后,便编造谣言说金蚕蛊在云棠身上。
武林中有太多为了追寻至宝不惜一切代价的疯子,云棠被这些疯子们盯上,还会有安生日子过吗?
哪怕摄政王武功再高强,也总会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因此事成之后,她们只需要静静等待云棠的死讯。
虽然云棠死了,摄政王也不会放过她们,但她们心里会痛快不少。
而且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突然要自食其力,简直生不如死。
所以她们做起这件事来无所畏惧。
摄政王的杀神名号已经震慑不了她们。
云棠得知此事,神色凝重,无他,因为她真的有金蚕蛊。
目前知道这事的人就只有沈翊和陆屿,他们都绝对不可能往外说。
云棠猜测这群人是想传谣陷害她,但是没想到她们居然误打误撞猜对了。
看来这群蠢货除了会投胎之外,也还是有点子气运在身上的。
“小姐,那些被赶走的恶仆到处说您坏话,咱们真的不管吗?”
银杏今天跟云棠坐马车打探情况,差点被那些颠倒黑白的恶仆们气死。
云棠倒是不在意那些恶仆,他们翻不起大浪。
她将目光落在自己新收的贴身侍女阿青身上。
阿青在宫里时名唤洗翠,但云棠知道那大概率是贵人们随意取的名。
云棠便问她入宫前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叫阿青,云棠便让她换回原名。
据阿青所说,她十二岁就被买入宫中,学习按摩推拿手法,在此期间从未出过宫。
但是今日她们乘坐马车出来,就连偶尔能出府采购的银杏都显得兴致勃勃。
阿青却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实在有些古怪。
“阿青,你是怎么想的?”云棠问道。
“这些恶仆冥顽不灵,该杀。”阿青简洁道。
云棠又感到一阵违和,按理说,阿青从小被卖到宫里,定然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冷眼。
她就算不共情这些恶仆,也绝对不会如此冷静理智。
没见就连跟随云棠多年的银杏,都没有把话说绝,但阿青却毫无顾忌。
这真不像是能在皇宫里活下来的性格。
如果不是她的按摩手法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云棠都要怀疑洗翠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小姐,您看,那不是珠小姐吗?”银杏眼尖,瞟到路边女扮男装的云珠,连忙向云棠汇报。
云棠顺着掀开的帘子往外看,果然见云珠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她女扮男装的手法实在不高明,甚至连裹胸都没束,现在又独自在小巷行走,果然被几个无赖泼皮给盯上了,将她团团围住。
“沈金,你去——”
云棠正要吩咐,阿青却突然道,“这点小事用不着摄政王府的五行护卫出手。”
说完,她咻地窜下马车,对着其中一个泼皮的下体就是一脚狠踹,当即便如同猕猴桃爆浆般,有血迹渗出,泼皮蜷成虾米状,在地上翻滚着哀嚎。
两边的泼皮见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阿青一手按住一个脑袋对撞。
撞得眼冒金星后,阿青脚踩其中一个的胸口,拎起另一个的衣领,抡起拳头,一拳下去,眼眶爆浆,再一拳,鼻梁歪斜,口齿流涎。
她还想再打,三人都跪在地上连声告饶,“女侠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阿青想起自己的任务,担心暴露身份,只好先收拳。
这要是换往常,她早就一刀一个砍死。
阿青平生最恨这些调戏妇女的泼皮无懒。
一旁的云珠都被吓傻了,她竟分不清眼前的女魔头和刚才围住她的泼皮们哪边更可怕。
阿青扫了云珠一眼,不解道,“做女人很丢人吗?为什么要扮成男人,而且还扮得这么假?”
“阿青,带她过来,小姐有话要问她。”银杏掀开车帘喊道,眼里都是崇拜的目光。
她没想到阿青居然这么厉害。
原本银杏还担心阿青会跟她抢夺小姐的第一心腹侍女位置,因此有些防备。
但是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担心。
她们俩一文一武,都是小姐不可或缺的心腹。
银杏决定,以后要跟阿青搞好关系。
云珠被阿青拽着衣领拎到云棠跟前。
时隔多日,云棠再看到云珠,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气愤,因为她们的差距实在太大。
云珠太嚣张了,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才会导致现在失去一切。
云棠吸取教训,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危险,她也要将其扼杀在摇篮。
她不能任由阳澄公主她们乱传谣。
但现在就杀了她们也太可惜,云棠还想利用这些人对付太后。
让太后尝尝被自己养的走狗反咬一口的滋味。
如何堵住她们的嘴呢?
云棠想了很久,决定让云珠去当说客,只要她们不乱说话,她可以接济她们一些吃食和衣物,免得她们每天活得这么辛苦。
如今满京城,也就只有云棠敢阳奉阴违的接济她们,因为摄政王不可能责怪她。
云棠知道云珠不会心甘情愿替她做事,因此她早就让王府暗卫将云珠的身世都调查清楚。
此刻一击必杀正好。
云棠笑容危险,“你母亲就是苗疆圣女,她将金蚕蛊传给了你,你用金蚕蛊诱惑了李晟,我说得对吗,云珠妹妹。”
“我现在很怀疑,我母亲当初不是病逝,而是中了苗疆的奇毒。”云棠说着,冷冷瞟了眼云珠,“如果真是那样,就只能母债女偿了。”
云珠回到房间后,发现冷汗湿透背脊,她简直不知道自己这一整天是怎么度过的。
她的明天,看起来一片灰暗。
而云棠在摄政王府的日子,却是越过越滋润。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沈翊最近总是忙得不见人影,看起来像是在躲她。
云棠猜测他应该还是担心解毒会给她造成负担。
实际上并不会,云棠早已服用了健体丸,再加上金蚕蛊,几乎可以让她百毒不侵。
但云棠日常膳食依旧很小心,毕竟府中还有几百个舞姬乐姬,都有可能是太后的人。
太后对她的杀意已经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
云棠真的很期待太后看到自己一胎多宝,且母子平安后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畅想着未来,云棠随手舀起一勺安神汤正要喝下,突然眉头微拧,这药汤闻起来和前两天不太一样。
陆屿如果换药方应该会通知她才对。
“阿青,你去请陆小神医过来一趟。”
“银杏,你拿我腰牌去找管家,通知所有人在前院集合。”
云棠决定追查到底。
傍晚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前院游廊上挂起灯笼,于是聚集在这儿众人,身后都拖着鬼魅般的影子。
大家窃窃私语,不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摄政王妃,这又是在整哪一出。
云棠找来陆屿,确定了安神汤里放了少量致使女子不孕的药物。
而下药之人也很快锁定,是陆屿的助手玉珞。
暗卫从她房间里搜出一只玉盒,里面全都是致使女子不孕的药丸,很明显产自内廷。
“她是太后的人。”云棠询问陆屿,“你要为她求情吗?”
云棠绝不姑息养奸,但如果陆屿为玉珞求情,她不会现在就动手,而是会等沈翊回来再说。
“嫂嫂莫要看低了我。”陆屿叹息道,“陆某虽是出身草莽,但也有幸读得几本圣贤书,晓得些恩怨分明、知恩图报的道理。”
云棠点头,目露赞赏,“看来小叔还是拎的清,既如此,我们就不必等王爷回来,早些处置了玉珞,好震慑其余人等。”
若是云棠没有锦囊,又被玉珞下药得逞,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绝望。
玉珞的所作所为,云棠绝不原谅。
跟太后的账,她也会慢慢算。
当着众人的面,玉珞以谋害主母之名被杖毙。
云棠又训诫一番后,解散了众人,回到居住的院落。
阿青跟在云棠身边,看她有条不紊地处理府中各种琐碎的事情,虽然没有丁点儿武功,但气场强大到仿佛能以一敌百。
长夜漫漫,明红漆金的蜡烛偶尔会爆出一朵灯花。
云棠突然从账册中抬起头,看向阿青,“玉珞临死前跟我说,你也是太后的人,你是吗?”
夜已深,银杏早已睡下,此刻房间里就剩她们两个人。
明明阿青的武功不知道比云棠高多少,但她却有种被审问的感觉,真是奇怪。
阿青忙不迭摇头。
“那你是我的人吗?”云棠又问。
阿青摇成拨浪鼓的头倏地停下,脑子瞬间宕机。
良久的沉默在房间中蔓延。
阿青急出了一脑门儿汗,“那个,我……”
“好了,你不用说,我明白了。”
云棠终于可以确定,阿青也是某个势力派来的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