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开始,大家便在家属院的别墅里住下来,等待宋尘或是庞满交给我们新的任务。
按照宋尘的说法,他已经制定了详细的计划,确保第七局的人逐渐落网,且整个组织也逐步分崩离析。但一连好多天,他都没有下一步的指示,从庞满偶然的只言片语可知,自从雷煌被抓走后,第七局的行动便谨慎了很多,不会再轻易露出把柄或是漏洞了。
第七局好歹也是精英遍地,施国栋更是足够精明智慧,哪可能让南龙门随随便便拿捏?
但是宋尘也不着急,始终静静地等待着,仿佛潜伏在夏日草丛中的猎手。
一个足够优秀的猎手,总能保持足够的耐心。
大家只能跟着等待。
没有手机,也不能随便外出,好在别墅里的娱乐项目挺多,影音厅、健身房、台球室、麻将室、乒乓球室应有尽有,通过闲聊得知,这栋别墅以前是军区某个大领导的,不过退位以后一直没人居住,这次算是被我们鸠占鹊巢。
总的来说并不无聊,大家每天吃喝玩乐,过得也算潇洒痛快。
所有人里,大概只有陆青空每天闷闷不乐,自从宋尘那天和他谈完话后,他就极少再发言了,也很少跟人交流,经常一个人待着,不是看着蔚蓝的天空发呆,就是盯着院子里的假山走神,有时候别人叫他好几声,他也不回应。
有人问过他怎么回事,老年痴呆了吗,年纪也不是很大啊!
他说不是,就是想回家,想女朋友,想沙城的小龙虾了,打算找个机会退出南龙门。
大家还是很喜欢陆青空的,担心他真的退出南龙门,不敢再语言刺激他,渐渐的也不和他说话了,陆青空因此变得更加孤僻,独自缩在角落发愣是常有的事。
我还记得他那个叫阿琴的女朋友,一开始在洗浴中心做技师,后来去饭店做服务员的那个,两人确实分开太久了。
在我看来,实在不行的话,早点团聚也挺好的,省得每天在这里受折磨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家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都快忘记第七局的时候,庞满终于在一个晚上,将大家聚集起来。
“有银锋的消息了。”餐厅改装的临时会议室中,庞满站在桌边,双手扶在桌上,面色严肃地说:“第七局最近的行动非常谨慎,几乎完全摸不到他们的行踪了……好在经过尘哥的不懈努力,终于发现了炽阳级办事员银锋的轨迹,他前些天去外地出差,今天晚上就要回来,坐的还是最老式的绿皮火车……”
说到这里,庞满忍不住笑起来,一双眉毛弯成了月牙:“正因为是老式的绿皮火车,身份证都不需要的那一种,所以才没有查到他的轨迹……还好尘哥火眼金睛,终于还是找到了他的行踪!总之事不宜迟,大家赶紧出发,今天晚上拿下银锋,第七局就又损失一员大将了,距离咱们最终的目标也更进一步!”
终于要对银锋下手了!
雷煌的落网,已经让我心里够难受了,宋尘承诺从轻发落才让我稍微欣慰些,绝对不能让银锋再重蹈这个覆辙!
我恨不得立刻发消息提醒银锋,自从买了新的功能机,到现在也没派上用场,这次便是个好机会。
不过当着庞满的面,我肯定没法完成这个操作。
“快走!快走!”庞满冲我们摆着手,“车子就在外面,大家赶紧上车!”
在庞满的示意下,大家纷纷奔向门外,我寻思着等上了车再发消息。结果出了门后,庞满恰好和我坐一辆车,而且不偏不倚在我身边,但凡有点什么小动作,百分百会被他发现!
没有办法,只能继续等机会了!
我的手伸在口袋里,五指握着手机,掌心浸满了汗。
照旧是两辆车,照旧是全军出动,毕竟是个炽阳级办事员,南龙门展现出了绝对的认真和小心。半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抵达京城郊区的一个老式火车站。
人们当今出行,不是飞机就是高铁,还坐这种老式绿皮车的人特别少了,连带着火车站也特别冷清,墙皮许久没有刷过,楼顶的钟表不动了,就连地面也肮脏不堪,四处都展现出一股暮气。
“老陆,这次可不能再放水了……否则你知道后果的!”下车的时候,庞满突然转头,冲着陆青空说了一句。
“……哦,好!”陆青空正在发呆,听到这话,立刻点了点头。
火车站外的停车场上,路灯都坏了不少,昏沉沉的一片,庞满低声交代着接下来的计划:“大家各选埋伏地点,等银锋出来了就动手……这边很偏僻,不会有任何麻烦,大家尽情围攻,千万不要让人跑了!”
庞满指着火车站前面的小广场:“记住了,等银锋迈下台阶,超过那两个石狮子的时候,大家就一起上,让他看看什么叫天罗地网!”
火车站大门口的台阶下方,确实有两个石狮子,同样年久失修,一个瞎眼一个瘸腿,昔日肯定是威风凛凛的,现在却是满目疮痍、破败不堪。
“好!”“明白!”众人得令,纷纷朝各自看好的位置窜去。
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不需要旁人指点或是建议,便能寻到最佳的埋伏地点,几乎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机会!
我也迅速藏在某棵树的背后,一边盯着火车站的大门口,一边环视左右,确定没有人注意我,便摸出自己的功能机,打算编辑一条短信给银锋。
“踏踏——”
就在这时,突然有脚步声自火车站大门口传来。
我抬头一看,有人走了出来,这人头上戴着鸭舌帽,脸上还有口罩,身上的衣服更是密不透风,肩膀上斜挎着一个脏兮兮的帆布包,乍一看像是来京城找饭辙的农民工。
但我一眼就能认出这人正是银锋,好歹朝夕相处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短信还没有发,竟然就出来了,这速度也太快了,而且双脚正要迈下台阶。
庞满就站在台阶下方其中一个石狮子的背后,隐藏在各处的众人都能看得到他,就见他已经举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显然也知道这是银锋,准备呼吁大家一起行动了。
那段台阶不长,快的话十几秒就走下来了。
换言之,我只有十几秒的时间!
我迅速编辑短信:快跑,有埋伏。
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双手都在颤抖,一颗心也几乎要跳出来,生怕一不小心发生错误。
编辑完了短信,我抬头看了一眼银锋,就见他已经迈下一半台阶,而庞满的手仍旧举在空中,眼看就要挥下去了。
我正要按下发送键,银锋突然站住不动了,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接着便疯了一样转身朝火车站内部去了。
“???”我当然很意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确定短信还没有发出去。
什么情况?!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石狮子背后已经响起庞满愤怒的声音:“追啊!”
“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当即响起,一众人从各处奔了出来,随着庞满的脚步追了上去。大家速度极快,一溜烟就进了火车站的大门。
接着就懵掉了。
这座火车站虽然古老,至少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但也是真的大,大的触目惊心,大的超乎想象,整个大厅至少上万平米的样子,而且各处都有楼梯、拐角、安全门,还有一些零零星星的顾客,以及遍布四周琳琅满目的商铺……
根本不知道银锋去了哪里!
我们只有十几个人,上哪里去找他?
即便如此,庞满也没放弃,咬牙切齿地道:“四处去找一找,有消息了就吼一声!无论有没有信儿,十五分钟在这集合!”
庞满一声令下,众人当即如箭一般沿着四方窜了出去。
不过可想而知,哪里还能找到银锋,所以十五分钟之后,大家又回到了原位,一个个都垂头丧气。
“……先回去吧!”庞满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回没有尘哥补漏,大家做好准备,恐怕要挨批了……这么多人,愣是没有抓到一个银锋!”
众人始终沉默不语。
回去的路上,大家的兴致也不高,每一个人都耷拉着脸,想到宋尘即将痛骂众人,谁的心情都不好过。
到了军区家属院的别墅,大家硬着头皮走进去,却没见到宋尘。
庞满打了几个电话,宋尘始终没接,只好摆摆手道:“大家先休息吧,随后再说这件事情!”
众人便回各自的房间睡觉去了。
一晚上平安度过,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大家照旧聚在一起吃饭。这期间,庞满又摸出手机给宋尘打电话,结果对方还是不接。
“怪了,一晚上加一早上都没现身……忙什么去了?”庞满嘟嘟囔囔。
吃过饭后,大家各自散去,有的去健身,有的打乒乓球,总之各有各的娱乐活动。一直到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庞满突然在院子里喝了一声:“来餐厅集合了!”
众人便从各处走出,齐聚在餐厅之中。
宋尘来了。
两张餐桌并在一起,组成了小型的会议桌,宋尘坐在首位,一张脸虽然没有表情,但气场是真的强,众人围坐下来,连口大气都不敢出气。
看我们都到齐了,宋尘丢出一枚手机,“啪”一声摔在餐桌中央。
“来吧,共同欣赏一下!”宋尘冷冷地道。
手机屏幕上是一段视频,庞满伸出手去,按了下播放键,众人纷纷探出头去看了起来。
原来是火车站门口的视频,时间正是昨天晚上九点多,大门、台阶、石狮子都清晰可见。也就几秒钟的样子,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银锋便现了身,他肩膀上挎着一个脏兮兮的帆布包,刚刚迈下半截楼梯,突然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紧接着,银锋转身就跑,迅速返回到火车站的大厅里,紧接着便是我们一众人在庞满的率领下追了过去。
视频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
“问一下各位,大家发现什么了吗?”宋尘将手机拿回来,在手里随意把玩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环顾左右,同时轻声问道。
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问题,但是谁都没有说话,个个沉默不语。
“不好意思说?”宋尘冷笑一声,接着猛地一拍桌子,“好,那我来说!”
“啪”的一声,餐桌猛地一颤,众人心中也跟着一抖。
“有人给银锋通风报信!”宋尘的面色愈发难看,语气冰冷地道:“刚准备行动,银锋就收到信了,除了在场的各位,不可能有其他人了!”
众人依旧默不作声。
“可悲啊,真是可悲啊,我南龙门竟然也出了内奸!”宋尘咬牙切齿,一双拳头紧紧握起,手臂上的青筋都爆出来,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如果眼睛可以喷出火来,现场恐怕已经被焚烧殆尽了。
众人都低着头,始终鸦雀无声。
昨天晚上,发现银锋看了一眼手机,便立刻转头返回火车站大厅,我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现场除了我外,还有其他通风报信的人!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我料到肯定会有今天这出,宋尘也绝对不会放过这名内奸。
所以在火车站大厅搜寻银锋的时候,我便把手机卡取出来销毁,手机也捏成了一堆碎屑,并丢进了垃圾桶中——虽然我没有发短信,但是以防被揪出来,只能这么干了。
如果另一个通风报信的人足够聪明,应该也提前把手机销毁了!
果不其然,宋尘继续幽幽地道:“是谁通风报信?自己站出来承认吧!现在承认,念在兄弟一场,我还能饶你一条命……要让我查出来,后果可比你想象的严重多了!”
说到最后,宋尘的声音愈发冰冷,每一个字都透着浓浓的杀气。
身上没有手机的我自然是不慌的,但又免不得为另一个人担心起来——虽然他是南龙门的内奸,可也是为了第七局,所以我希望他好好的,千万不要暴露。
“我只点三个数。”宋尘幽幽地道:“三个数过后,如果没人承认,我就要开始搜身了,并且是每一个人都搜,不管你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我都会搜的干干净净!不止是你们的身,还有你们的房间,昨天坐过的车子,以及火车站大厅的垃圾桶……放心,雁过必定留痕,我会查监控、查指纹,无论如何也会把这个人揪出来的!”
听完这一番话,我的后背浸出一层冷汗,心想宋尘的手段可真狠啊,还好我丢手机的时候,特意找了没有监控的地方,手机捏碎之前也特地擦过指纹了……
嗯,万幸!
我正这么想着,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用查了,是我给银锋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