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一般回娘家婆家，暂且没有什么亲戚来拜年。
家里人也没料到，今日会有两人登门。
“三哥？”江明月看着门口的人愣神道。
被叫做三哥的人点了点头，脸上虽然带着笑，可表情略微僵硬，和他身旁的女人一同往客厅走了去。
江老爷子正在同几个孙子说着话，看到来人，没有什么起伏，只是放下茶杯，淡淡说了句，“回来了。”
“诶，爸。”他微微弯了个腰。
“坐吧。”江老爷子说。
二人这才坐下。
整个客厅冷寂了。
其他人在短暂的惊讶后，迅速回了神，寒暄道：“明义和弟妹回来了。”
温璟在这种异样的氛围中意识到，这是江时衍的爸爸，和他的后妈。
极其相似的五官，周正的气质，即使容颜老去，依然能看得出来男人的不俗。
而他身旁的女人打眼一看非常瘦，面色很白，打扮得体，穿着也很大方。
他侧头，看见一旁的江时衍始终垂眼盯着手机，正回复着刚刚收到的邮件，眼都没抬一下。
浑身的冷漠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他想拉一下他的手，想问问他是不是不开心了，可即便两人紧紧挨坐着，他也无法光明正大地触摸他。
温璟一只手动了动，偷偷绕到他腰后，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隔着衣衫安抚性地轻拍了两下。
江时衍很快侧目，两秒后才放下手机，开了口，“爸。”
“顾姨。”
两个人双双点头，面上含着笑“诶诶”了两声。
只是这声称呼过后，他便又紧紧抿上了唇，一句都不多说了。
一向喜欢插科打诨的江时鑫也难得安静了下来，双手抱着屈起的膝头，晃了两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这个场合就轮不到他插嘴。
二伯一家也沉默坐着，一时之间连说句过年好，好像都显得刻意尴尬。
大伯和自家夫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读出了“静观其变”四个字。
最终还是江老爷子端起茶水，无事一般，闲聊着问：“身体近来如何了？”
顾慧婉回答说：“在医院住了一阵，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本打算年后去探望你们。”
江明义劝了两句，“爸，天冷路滑，您来一趟不容易。”
“是啊，上个月您大老远过来，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江家的礼数自然是到位的，别管关系如何。
“这才十点多，大早上就开车出发了？”大伯终于挑了句合适的话问。
江明义笑笑，简单说了声：“还行。”
a市离邵州至少得四五个小时路程，遇上雪天或者堵车，六七个小时也是有的。
两口子自从去年就一直待在a市，已经数月有余了，眼瞧着有长久生活在那边的打算。
“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啊？”二伯问。
“打算待个两三天。”江明义没了刚进屋的陌生，总算开了句小小的玩笑，“看大哥二哥收留我多久。”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松懈一些，几人也跟着爽快起来，“害，巴不得你待着呢，你小时候大哥给你擦屁股，现在咱老了，你够不着，大哥照样能给你擦！”
“哈哈，大过年的，你可别恶心人了。”江明月说。
话匣子一打开，客厅的氛围渐渐热闹起来。
唯独江时衍依然沉默着。
虽然他平时也不爱搭话，但闲聊时也会竖起耳朵听着，偶尔开口，输出几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言论。
今日的无言却包裹着锋利的气息，有些像切换了在公司工作的模式。
温璟也跟着有些丧丧的，他一直悄悄观察着江时衍，看他闷着，自己便也高兴不起来。
午饭前，客厅的人散了大半，江明义夫妻俩起身要去帮忙做饭，被热心的大伯大婶婶按下了，说什么也不让二人进厨房。
江老爷子回屋换衣服，江官清和小姑姑一起去后院温室里摘菜。
一时间，客厅只剩下四人了。
温璟一个外人，觉得这个场合自己待着不合适，起身要走，被江时衍拉住了。
他只好又在三人的目光中坐下，预备当个哑巴。
兴许是开口没找到暖场的话，江明义看着对面这个眼生的男孩问，“这位是……”
“温璟，津市温氏集团的……”
话没说完，江明义就连连点头了，“哎呦，都这么大了。”
这话温璟觉得自己回国后频频听到，他真是不知道自己小时候见过多少人，以至于多年后逢人总要念叨一句“都这么大了……”
“叔叔，阿姨过年好。”温璟只好恭恭敬敬拜了个年。
“诶你也好，你也好。”
顾慧婉笑得很大方，看面相应该是个温婉妇人，从进门时倒是一点都没端着，很是柔和道：“是和阿衍一起回来的。”
阿衍……
江时衍微微点了下头，“嗯，我带他回来过年。”
“这样啊，那能待多久啊？”江明义问。
“初七或初八吧，看他什么时候想回去。”
江明义微愣，一时间也没明白江时衍回津市，怎么还要看别人。
后来一想带朋友回来过年，可不得过问人家的意见。
顾慧婉在父子二人说话的时候，从包里掏出两个金边镶嵌的红包，一个递给了江时衍，一个递给了温璟。
可二人都没说话，也没接。
“儿子不管多大，过年也得收下父母的红包。”顾慧婉微笑地说。
江时衍垂下视线，盯了片刻才伸手接了过来。
温璟觉得自己这个局外人当的着实煎熬，当着他的面一家三口有些话也不好聊，还得多投资一个红包，啧，这波亏了。
“谢谢阿姨。”温璟皮笑肉没笑地收下了。
“不客气，都是自家人。”
温璟：“……？”
不可能看出来啊。
江明义笑笑，“是啊，回来一起过年，就当自己家，我们理应给小辈们发红包。”
原来是这个意思，多虑了，虚惊一场。
温璟蹭蹭额头的汗，心道这地下恋情真是惊险。
江时衍斟了两杯茶，“爸，顾姨，喝茶。”
“诶诶，你也喝。”
江时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知道温璟不爱喝茶，这几日里喝也只是为了陪大家，私下里这人不喝一口。
他给他倒了一杯清水，推到面前。
温璟很自然地端起，抿了抿因为坐立难安发干的唇。
吞咽间他觉得这拼凑的一家三口，关系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差，他也有点不懂这家人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