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唱一首歌曲，三分一十九秒。
说长不长，沉溺于音符跃动的人们尚在品味这一份余裕时，热切且连绵的掌声便已响起，蕴含着赞赏与期待。
说短不短，有足够的时间，留给情绪的变化，还有不少剩余。
……
“那么，接下来，来自mYmp的《Say You Love me》，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首作品，也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
“是，更加熟悉了么？”
柳智敏似乎很喜欢盯着一个人，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不曾有片刻偏移，眼神执拗却坦然，混杂着一种尚未被岁月与红尘彻底晕染的澄澈。
牛宇一想要避开柳智敏的目光，但理智制止了这种不合时宜的本能，让他得以隔着镜片，正面应对柳智敏的“直视”。
仔细计较，这应该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和长时间地观察柳智敏的脸庞，也顺带着，注意到了，她嘴角处一颗小小的痣。
有点像是裴珠泫，只不过，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
“是的，更加熟悉了。”他知晓柳智敏的言下之意，不等她再细致询问，就直接将话题拉扯到了终局，“我们现在是正在交往的关系。”
……
【don't you know that I want to be more than just your friend】
【holding hands is fine】
【but I've got better things on my mind】
【You know it could happen】
【If you'd only see me in a different light】
【baby when we finally get together】
【You will see that I was right】
……
【Say you love me】
【You know that it could be nice】
……
【please love me】
【I'll be yours and you'll be mine】
……
李知恩确实很喜欢这首歌曲，但把它加入进自己今天的表演list中，原因并不仅是因为一个喜欢，或者适合今天演出的场合。
更重要的，是这首歌的歌词，真的很契合她的心路历程。
一天一天，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她的执着，她的心意，早已不用再去证明些什么。
她喜欢他，她爱他，甚至到了有一些病态的程度。
她需要从他的反馈中，汲取力量，来爱自己。
不是她的脑回路有什么问题，只是曾经那段颠沛的经历，她承受了太多嫌弃，太多厌恶，太多白眼……
以至于，怀疑这一切是否真的源于自己，源于自己的价值，源于自己的存在。
哪怕，时过境迁，她已风光起来，但终归，时光还是给她留下了一些难以越过的阴影。
所幸，那时候照耀下的一道光，至今，仍旧沐浴在她身边，《Say You Love me》，便是她现在想要诉说的情诗。
……
心弦宛若被蜜糖所包裹，带上些许粘稠的迟滞感，不自觉地，李知恩在唱腔中加入了更多气混，也就使得这首歌曲的听感，更加偏向于甜美风。
而这，恰好也属于李知恩嗓音的舒适区。
种种正向因素叠加，让李知恩越唱越顺，也越唱越舒服。
无心中，李知恩看向了她的大叔所在，想要知道，大叔有没有收到她的心意。
不曾想，那个原本只有一个人的地方，现在却莫名多了另外一个人。
亮处看暗处，细节看不清楚，只能勉强辨认，那身形，应该是个女人。
顿时，李知恩心情脉络一错，唇角的浅笑也多了一丝勉强的意味。
李知恩可以包容大叔很多事情，包括那并不简单的情感关系，只要他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
但这并不代表，在某些关键时刻，她可以做到对某些事情视而不见。
要不是现在场合不太合适，她都想要一个跳步，跳到那边，先给那个女人一拳，再狠狠拽一下大叔的耳朵，最后好好念叨念叨他。
——没说不让你发情，去外面找女人，但能不能请您先看看时间，现在正深情告白着呢，这就忽然搭讪上了是怎么个意思？
——平常的温柔呢？平常的体贴呢？这是时间长了，熟悉了，摸透了，厌倦了，所以不想演了，开始敷衍了？
——啧！
心绪一乱，李知恩差点弹错了音，索性闭了眼，不见心不乱……
……
——交往的关系……
脑子有点乱，组不成言语的逻辑，却有一种淡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霎时间，柳智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话。
只是，不再执着于盯着他了。
“知恩是艺人，身份上有些敏感，所以还要请你保密。”
如牛宇一所言，人气艺人的情感生活，向来都是一件很敏感的事情，哪怕【IU】并非纯粹的idol，不必去遵守那些严苛到近似“宗教”的人设守则，但有“手滑事件”前车之鉴在，LEoN还是希望可以在这方面尽可能走得保守一些。
纵然如今以李知恩在LEoN的地位，这些东西更多还是需要遵从其本人的意愿。
“啊……是……”
柳智敏略微仓促地应和着，桌面以下，外人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双手用力绞在一起，直至指甲与指尖，遍红与发白。
……
但是，她却并未怀疑他请求的合理性。
即使成为练习生并不长久，但她也起码算是半个圈里人，只是习惯性地用业内人士的认知，去解构【IU】和圈外人士正在交往中这一事实。
然而，柳智敏不会想到，这里面的原因，不仅是因为这些。
……
勉强提起心气，单纯不想丢了礼貌和姿态，柳智敏别扭地和牛宇一寒暄了几句，便提出了想要离开的意愿。
而后，柳智敏起身，点了点头，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回到了来处。
只是，望着背影，垮塌的肩膀线条，潦草地勾勒着狼狈，犹如少女青涩的情思，错时错刻，落在了错处。
……
恰逢此间，《Say You Love me》已然结束，IU的舞台来到了第三首，《一对60多岁老夫妇的故事》。
《Another rainy day》，《Say you love me》，《一对60多岁老夫妇的故事》，《旧爱》，这是今晚李知恩的选曲。
心动，告白，期许，怀念，从相识到相伴，从出生到死亡，李知恩想要用这四首歌，和她的大叔诉说她的情话。
结果，却有了方才那一幕不和谐的杂音……
……
牛宇一摩挲着手里的咖啡，默默叹了一口气，这有些复杂的关系，让他有点不知该如何评价。
但很快，他便收敛起了这些不必要的思维发散。
因为他总是知道，什么时间做什么事，而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李知恩。
重新将视线投向舞台，因缘际会，和再次看向这边的李知恩撞了个对眼，牛宇一本想送上鼓励的微笑，却只是收获了一个“漫不经心”的扫视，仿佛这边仅有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嗯，真的是很“漫不经心”了，都唱错了词。
一个小失误而已，又是弹唱，李知恩一个轻微摇头，马上就用正确的歌词给续上了。
但这是现场live，没有彩排和编辑可以帮忙弥补，现场观众也没有想到，可以见到大明星【IU】的失误，带有些许看热闹意味的笑声响起，闹得李知恩也有些绷不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一连串表现，几乎发生在须臾之间，貌似一切“正常”，可看在牛宇一眼里，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家知恩小祖宗这是闹情绪了。
再一思忖，牛宇一便大概猜到，应该是刚才和柳智敏交谈那一幕被李知恩看见了，还被记在账上了。
他有点头痛，李知恩很少生气的，可只要生气了，就很难哄得好。
也不知道这一次，小祖宗又会怎么折腾他……
……
“智……智敏呐，你……你的表情……怎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