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荔闻声抬起头看向他。
头顶的绿荫间，璀璨灼热的阳光透过缝隙照下来，落在他的脸上，斑驳的光晕显得整个人美好得有些失真。
但唯独不变的，是那一颗眼尾的朱砂痣。
不管面容如何变化，那一颗朱砂痣始终如一，多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时荔看得时间有些久，眼睛都有些模糊了，即使9240都觉得疑惑，停下来看着她。
“怎么了？”他低头回望着时荔。
漂亮犹如琉璃的眼睛像一片宁静的湖泊，没有半点波澜。
对着这双眼睛，时荔又清醒过来。
眼前是9240，并不是单谦胥本人。
“没事没事，快走吧，我饿了。”她掩饰地转过头，敷衍了一句。
晚上吃过饭，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9240也忙完了一天所有的事情，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这就是他的休息方式。
时荔觉得客厅里实在太过安静了，所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飞机的轰鸣声，刺得时荔下意识伸手捂住耳朵。9240也伸出手想帮她捂住耳朵，可是手臂却在半空中顿住了，整个人都好像被施展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时荔愕然，正想要怎么办时，9240又恢复了正常。
“没关系，刚才受到一点儿影响。”9240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声音也有一点儿慢，好像一台重新开机启动中的电脑。
时荔回头看了一眼窗外，这时已经听不见飞机的轰鸣声了，但她还是心有余悸。
然后电视里又播放了一则突发的快讯——
临市某一家的陪伴AI暴起伤人，将主人殴打至重伤。
这是目前为止，最严重的一起AI事故。
时荔看着电视屏幕，想到前面发生的事情，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9240。
“我不会的。”9240忽然在她没有提问的情况下说话了。
“这也是数据库让你做出的回答吗？”时荔顺手将电视关掉，重新郑重地看着9240。
他眨了眨眼睛，这次却没有回答。
“我其实之前就想问问你，AI……是不是已经可以诞生自我意志了？”
虽然没有接触和了解其他AI，但从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9240的所作所为来看，时荔对这个猜测的把握已经有了九成。
回应她的，依然是9240的沉默。
但有些时候，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如果时荔的猜测不对，那么9240早就在第一时间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他一直不说话，就是他的回答。
这可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是时荔看着9240，却没有感觉危险，反而只是担心他被别人发现。
很显然，9240不是唯一诞生自我意识的AI。之前纪舟家的保姆AI就在其列，所以才会想要抢走纪舟的弟弟。
这样的事情一再发生，早晚会引起人类的不满和警觉，到时候危险的反而成了AI。
时荔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和9240诉说，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
“不回答也没关系，但是你要小心再小心，绝对不能让除我以外的人发现你的身份，切记。”
她不在乎9240是AI还是什么，只是……
依然没有得到回答，时荔站起来准备回卧室去看书，走过9240身边，忽然又停下来，垂眸看了他一眼。
“阿胥？”她带着颤意叫出了那个名字。
可是9240依然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好像彻底断电了一样，没有给她任何回答。
鼻尖冒起一阵酸意，时荔飞快转头躲进了卧室。
过去了很久很久，9240才有了动静，缓慢地扭过头，无声地看着卧室关起来的门。
平静无澜的眼睛中，泛起了微微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