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归可有后人,亲属?”
建始帝想着人既然已经死了,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还是要问一问。
王德发早就打听清楚了,“启禀陛下,宋归有一子一女。儿子已经过世,留下一个遗腹子,还没到弱冠之年。女儿出嫁,日子还算平顺。”
“就剩下他们一家吗?戾太子还有其他后人吗?”
王德发摇摇头。
原本是有的。
仁宗杀世家挺狠,杀戾太子的血脉,杀得不够狠。毕竟也是他的血脉。
但是先帝这人,心胸狭窄,容不下戾太子的后人。先帝在位五十年。五十年间,戾太子的后人陆陆续续都被弄死了。
自然死亡是没有的!基本上全都死于非命!
建始帝再次吐槽,“这事闹的……就让那个遗腹子,替他爷爷收尸吧。叮嘱少府还有宗正寺,该给的体面要给足,不要吝啬钱财。
另外,朕给一道旨意,恢复宋归在宗室的身份,给他排上辈分排序。先帝办事小气得很,还得朕来替他找补。连个辈分排序都不给,不像话!
若是逐出了宗室,贬为平民倒也罢了,偏偏没有这份旨意!却不给人应有的辈分排序,乱弹琴。”
建始帝趁机狠狠吐槽先帝,好歹算是出了一口气。
世人都说他不如先帝。
瞧瞧,大家伙都来瞧瞧,这就是人们心目中曾经英明神武的先帝办的事。正常人都想不出来!
他可算扬眉吐气。
有了旨意,恢复了宗室身份,事情就好办多了。
隔天,少府的官员,就领着宋归的孙子,前往天牢领取尸体。
宋归的孙子名叫宋石,像石头一样坚硬的活着。可见家人的期望多么的朴素简单。
如今,他家恢复了宗室身份,他的名字也加上了辈分排序。由宋石,加上辈分,改为宋弘石。弘字辈,辈分很小,见到一个宗室都得叫叔叔爷爷甚至是祖爷爷。
但是他内心是高兴的,是庆幸的,扬眉吐气都不足以形容。
一家子委屈了几十年,小心翼翼活了几十年,家族人都快死光了,终于等来了曙光。尽管曙光是靠着爷爷的死亡换来的,依旧值得高兴。
陈观楼亲自接待了他们一行人。
“要不先喝杯茶?”
“不了!天气热,尽快将事情办完,那边还等着办后事,场地都布置好了。”
“行!我领你们过去。尸体就在停尸房,有冰块,所以你们不用太担心。天牢的仵作跟刑部的仵作都做了检查,人是老死的。年纪到了,又是那样的环境,他身体不舒服也没跟杂役说,错过了治疗。否则,说不定还能拖个三五个月。”
“拖不拖的,都差不多。”
常年被关押在天牢不见天日,这种生活,早死早解脱。没人想多活三五个月。
而且,宋归的死亡,换来了他们一家子身份恢复,也是一桩喜事。
其实宋归很年轻,还不到五十岁。哎,这操蛋的人生,一大半都蹉跎在天牢,活着果然没半点意思。难怪宋归弥留之际,没有惊动杂役,默默的死去。但凡他弄出点动静来,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
宋弘石半大小子,长得跟竹竿一样,很瘦弱,身板薄得像一片纸。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从小到大,过得很苦闷。小小年纪,抬头纹比老年人还要深!
明明是少年郎,却活得像个小老头。
领着他们一行人到了停尸房,陈观楼说道:“那张床板上就是。小子,你要不要近前看看?如果怕的话,就说一声,没人笑话你。不是所有人都敢近看死人,怕是正常的。”
宋弘石摇摇头,“我不怕!”
顿了顿,似乎是在解释:“我从小就看惯了死人!”
陈观楼闻言,不由得叹息一声,拍拍对方的肩膀,“一切都将好起来,都过去了。振作起来,好好生活。”
宋弘石嗯了一声,缓缓走上前,揭开白布。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祖父,没想到会是天人永隔。
“不太像!”
“什么?”
“家里有画像。画像上面,祖父很年轻,意气风发。可是现在……”
现在的宋归,头发胡子灰白色乱糟糟,没比街上的叫花子强多少。身体干瘦干瘦,五十岁不到,却像个七八十的老头。
活得苦闷啊!
果然是早死早解脱!
皇室的残酷,由此可见一斑。
宋弘石嘴角抽动了两下,又默默给宋归盖上了白布。
“陈狱丞,需要办哪些手续?”
陈观楼仔细观察了一下,见对方神色平静,并无多少伤心难过,于是一招手,仵作送上文书。
“你在文书上签字画押,就可以将尸体领走。”
宋弘石点点头,提笔,似乎有点迟疑。最终还是写下了自己的大名。字迹有点僵硬,但还算工整,谈不上好坏。看得出来,很长时间不曾握笔写字,有些生疏。
陈观楼收回文书,“可以领走了。你们要是人手不够,我们这提供送门服务,价钱不贵,只需一两银子。”
“那就麻烦陈狱丞安排。”
“行!去叫人来,护送尸体回家。”
少府官员全程沉默,基本不出声。少府的职责,就是出钱,全程监督记录丧仪,以备上面查问。宗正寺更显冷漠,除了恢复宋归一家的身份时出现了一下,做了个登记,之后全程隐身。
捧高踩低这事,常有!只不过宗室内部表现得更赤裸!
宋归这一支,纵然恢复了身份,也只能当边缘人物,直到大乾江山灭亡那一天!
处理了这桩案子,陈观楼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隔壁诏狱被雷劈的屋顶还没修缮,锦衣卫就开始大肆抓人。
派人打听了一下。
“锦衣卫在抓教匪!好像是说火灾跟教匪脱不了关系。现在是全城搜捕,闹得鸡飞狗跳。大人,不会牵连到我们吧。”
“为啥会牵连到天牢?锦衣卫的手再长,也不敢伸到天牢。他敢伸手,本官就敢宰了他。等等,哪来的消息,确定了吗,火真是教匪放的?”
“外面都这么说。”
“前几年闹了回教匪,大张旗鼓抓人,从那以后就安静下来。我还以为京城已经没了教匪。怎么突然又闹了起来?教匪卷土重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