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握着的那只手心凝起微微的汗意,顾青芝的付出,好像到了回报的时候。
这些年她已然使得封斩夜养成了依赖她的习惯,如今他也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底牌交到她手中。
一支由她组建统帅的暗卫,可以全然听从封斩夜的命令,但也同样能成为她的刀......
“阿芝姐姐?”
封斩夜见她一直没有回答,晃了晃她的手腕,令她回过神来。
“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愿意?”
顾青芝收回发散的心思,正对上他凑近的眼眸。
不知怎的,她心虚了一瞬。
她不着痕迹地拉远与他之间的距离,轻咳一声冲他笑笑:“怎么会,阿夜,你放心,我自当全力帮你。”
面前少年却不似意想中的开心,甚至眼眸中有一刹那的暗淡。
顾青芝看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正欲问他,却见他又扬着脸笑起来,好像方才那片刻只是他没反应过来。
这孩子今天,好奇怪。
封斩夜并未察觉到顾青芝的狐疑,而是低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笺,搁在她面前示意她看。
“这样的话,由我委任你为我的贴身侍卫,你便可在王府内来去自如,不受任何管束,只替我办事了。”
顾青芝低头看纸笺上的内容,这是一份身契,制式上与相府那份没什么两样。
甚至连那些相关于她的信息,也与她在相府中写的一模一样。
封斩夜趁着她看身契的空档将墨拿来,搁在她面前。
“阿芝姐姐,这不过是做给他们看的,你我之间,无需这些东西牵绊。”
顾青芝点点头,在这张新的假身契上按了手印。
正在此时,寝殿的门忽然被叩响,顾青芝趁着这个空档站起身,立在一旁。
封斩夜好像已经猜到了是谁,恹恹开口。
“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名生面孔的小厮挎着个木桶进了殿中,对着封斩夜恭敬地作了揖。
“禀殿下,管事怕您殿中冰桶化尽,特吩咐奴来添些冰。”
封斩夜望了望面前那还剩半桶的冰,只点点头。
无人说话,室内寂静沉默得只能听得到冰块落入玉桶的脆响。
顾青芝垂手立在一侧,看着冰桶被重新填满,也猜到了这小厮不是只为添冰而来。
显然是他们二人关着门说话的时间长了,让那位管事觉出了不寻常,这才派小厮以添冰之名来探听他们说了什么。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封斩夜便拿起桌上的身契。
“正好你将顾侍卫的身契拿给管事,传我的命令,即日起,顾侍卫便是我的贴身侍卫,仅听命于我,专职于我的日常起居。”
小厮似乎是没想到忽然会被吩咐,愣了愣,随即应下,挎着空桶,自桌上拿起身契退出了殿中。
顾青芝有些不解:“这样的话,管事那里......”
封斩夜冲她笑笑:“无妨,你做我的贴身侍卫一事德妃娘娘早已知晓,父皇也答允了。”
“圣上也知道?”
顾青芝愕然,这孩子何时将这事都捅到皇帝面前了?
“当然,当日韩内官会出现在相府,便是我求了父皇的结果。”
封斩夜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倒是让顾青芝心惊肉跳,他当时为了救出她,竟不惜求进宫里,求到皇帝面前。
不过想来也是,当时在他看来,左相父子握有她的身契,若非他这么做,即便自己逃出地窖,逃出相府,她和段王府也难保不会继续被相府找麻烦。
“他曾说过,受了委屈会替我做主,兴许是看在母妃的份上吧,总之是让左相把你让给了我。”
封斩夜从顾青芝脸上少有的看到几分惊讶,觉得十分新鲜有趣,不等她问便将事情和盘托出。
“阿夜,多亏有你,谢谢。”
这话是顾青芝由衷的想法,若是没有他,自己这次真的就葬身相府了。
少年却摇了摇头,起身冲她眨巴眨巴眼睛。
“我们是一家人,哪用得着说这个?再说了,嘴上说说倒不如实际的。”
顾青芝看他露出狡黠的笑意也松了思绪,微微挑起眉毛:“那给你买糖葫芦?”
“嘶,怎么还拿哄小孩那套来糊弄我?”
封斩夜撅起嘴,揣着胳膊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顾青芝失笑,看着他脸上那还未褪去,如婴儿般稚嫩的绒毛,也没觉得他与从前有什么两样。
倒还是一副幼稚的孩童心性。
“那你说,想要什么?”
“你先答应我,晚上再告诉你!”
问了又不说,还神秘兮兮的,这孩子心性没长多少,鬼主意倒是多了许多。
罢了,谁让他如今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好好好,答应你便是了。”
顾青芝掐掐他的脸,无奈地答应下来。
少年的眸子霎时亮起来,整个背都挺直了几分,眯着眼睛笑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许反悔!”
他甚至激动得如往常那般就要冲上来抱她,手都环上去了却又突然想起她身上的伤,堪堪停住,硬是将胳膊又掰回来背在自己身后。
也不知道能是什么事让他这么大的反应,顾青芝也只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到底,还是孩子,她就是宠着,惯着又能如何呢?
午间封斩夜要读书温课,说是明日德妃为他寻的新太傅便会前来授课,顾青芝就去见了柳嬷嬷和吴方几人。
柳嬷嬷见她一如既往的亲切,秋江和秋虹见了她也十分欢喜,拉着她给了许多好吃的,又招呼吴方带她四处转转,这一转就是一下午。
王府的许多地方吴方也只是站在远处指给她介绍了一下,恐怕是伤还未好利索的缘故,这一大圈绕下来她已感觉筋疲力尽。
转眼便入了夜。
只是在自己院子里等了半天,等到三更府内熄灯的时候,顾青芝也没见着封斩夜的身影。
说不准是学得太入神了,一时忘了时间。
顾青芝在院子里轻轻活动了两下胳膊腿,确认自己的身体还没生锈,便不打算继续在树下喂蚊子,进了屋。
刚铺好床褥,打算熄了烛火钻被窝,屋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阿芝姐姐,你睡了吗?”
“怎么这么晚?”
顾青芝想也不想,起身打开房门,便见封斩夜提着一柄灯笼立在门口。
他只穿着一身暗红寝袍,乌发松散地垂在肩上,好像是刚沐浴过,还带着湿漉的水汽和好闻的皂香。
“你这是......”
顾青芝不明就里,由着他自顾自地进了屋。
少年将灯笼搁在桌上,回过身歪头看她,满脸的天真无邪。
“这还不明显吗?我要跟你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