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起回头。
只见一个穿着明显不同于普通中介，而更像是定制套装的女性，面带微笑朝她们走来。
看来，这就是店长了。
店长不愧是店长，舌灿莲花不说，讲话还一针见血，刚把她们迎进房间里，三两句话就说出了她们的需求痛点。
从说话开始，店长就让她们感觉，她是站在她们这边的。
虽然理智早就告诉她们，中介想做的只是促成这件事，然后赚取中介费。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是怎么听怎么舒服。
知道她们觉得价格贵，她不会说是“那么点钱买不了好房子的”，而是说“几百万不是个小数目，当然想买个心仪的”。
听她们说其实也知道这个价格买这个房子不太容易，她就会说“我们先试试，就按照这个心理价位去砍，不行还有我们”。
而且她也不是嘴上说说，而是告诉她们先说一个比心理价位更低的价格，给房东一些谈涨价的空间。
又教她们如何加价，什么时候加五万，什么时候加一万。
还让她们一定咬死房子的“弱点”，比如朝向，比如房龄，比如通勤距离……
江白鸽感觉自己哪里是来买房的，简直就是来上课的！
但事实是，店长的话实在有用。
房主的态度，从最开始听到她们心理价位时的“你们不是合起伙来逗我吧”，到中间被软磨硬泡的也没了什么脾气。
甚至在聊天的时候知道了她前段时间在看的讲女儿弑父的短剧，江白鸽居然是编剧之一——为避免节外生枝，她没有说自己就是原着——时，已经几乎被说动了。
再到最后，房主几乎是语带恳求：“要不再加点？我本来就没叫高价，现在这已经是低于小区平均水平了……”
场面陷入焦灼：买家很想买，卖家也几乎被说服，但就差那么一个台阶，一切就能完美落幕。
否则三波人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这时，江白鸽福至心灵：“要不中介费给我们再打个折？我这边还是少出万把块，您拿到手的钱，也是不少的。”
很好，烫手的山芋扔到了中介手里。
江白鸽看了坐在身边的中介，小声问：“中介费打折的事情，你跟店长说了吗？”
中介露出一个苦笑，没说话，抬眼看了一眼店长。店长的笑容像是卡在脸上似的，和之前那种自然的妥帖相去甚远。
最终这场博弈以江白鸽的胜利告终。
中途，白芸清和江华涛差点心软——毕竟就算再多个几万块，这房价也是合理的。
毕竟如果这房子真的没了，重新再找一套这么合心意的房子，也不容易……
眼看着这两年江白鸽为了房子的事情劳心劳力，白芸清到底还是不舍得。
但江白鸽偏不：她早已经和莫松如聊过装修，估摸着也得几十万。房价上省的越多，她在装修上能选择的范围也就越大。
偏偏还真就给她这股执拗劲赢了。
谁知交完定金，那店长就说立刻就要结清中介费。
江白鸽当然不愿意，据理力争，但争到最后也不知怎么滴，居然嗷嗷大哭起来，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家所有的钱都砸进去了……万、万一……万一你们收了钱，不给我办事……我、我找谁……我……”
在场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包括她亲妈都震惊了，差点就脱口而出“妈还有点积蓄给你”，桌下的手却被江白鸽一把攥住。
她懂了，女儿这是以退为进呢。
还很有效。
最先有反应的是陪看的中介，那姑娘一把抓住江白鸽的手，小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这事儿办好，绝对不会半路撂挑子的。”
江白鸽心想：被租房中介坑了那么多年，我可真不敢信啊……
房主是个年纪比她父母还大十几岁的女人，看她这么一哭，也坐不住了。
“小姑娘，你放心。有阿姨在这里，不会让中介欺负你的。”
眼看“盟友”纷纷倒戈，店长也终于败下阵来，答应她们可以晚些再交这中介费。
戏剧性的大半天过去，房子有了，几百万没了……直到办完各种手续，从房产中介那栋楼里出来时，江白鸽一家还晕晕乎乎的。
“女儿，你刚才那个哭……实在是妙！”
“嗨，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灵感就来了……”江白鸽嘻嘻哈哈地应了一句。
但只有她自己，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今天这件事对她自己的含金量。
不止是因为她买了房、有了自己的家，有了伍尔芙所说的“一间自己的房间”。
更重要的是，这间房里面的很大一部分资金，是从上一世她失败的事业中来的。
如果说掌控命运的滋味是美妙的。
那么，扭转命运的滋味，更是难以言喻的美妙。
太多的感情杂糅在一起，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于是，她哇哇大哭。
顺便又拖延了付中介费的时间。
可别小看了几万块钱，多在自己手里待一天，就可以多省几块钱呢！
她的房子怎么来的？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开源固然重要，但节流也必不可少呀……
因为二手房交易的手续比较多，她还办了贷款，又赶上交易量疯涨的年底，所以估计要两三个月才能全部办下来。
时间点还不错，基本上年后可以开工装修。
接下来，她们就得考虑装修的事情了。
这对江白鸽来说可是“两次人生的第一次”，还是蛮激动的。
作为过来人的父母却泼了她冷水：“装修就是不断踩坑、不断被骗、不断吵架，不断自我怀疑，最终完成对装修从入门到精通的战斗……”
江白鸽不信邪：“不可能！我还有家居博主帮忙呢。”
白芸清看了她一眼，只问一句：“小莫她装过房子吗？”
“这……”江白鸽有些心虚，“应该没有吧。”
白芸清没再纠结这件事，而是转而问江白鸽：“你知道你新家附近有什么建材市场吗？”
江白鸽又没装修过，怎么可能知道？
她有些不解地问：“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要去帮你看装修啦，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白芸清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