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严看见了自己的记忆。
那的确是一段神明亲手抹去的、不堪回首的记忆。
他看见自己占据了路驰欢的躯壳以后、屡次被其他人发现异常，因此他的死法也多了好几种花样，在无数次非正常死亡以后，他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愤怒、不满转变成了疲倦。
毕竟。
每一次的死亡都是真实的。
…都让他恐惧害怕。
到了最后他已然是不想去与周执他们争斗什么，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场几乎是看不到尽头的游戏，然后从路驰欢的躯壳当中脱离出来。
他想回家了。
那个曾经被他嫌弃、觉得腻烦的家，他反而在梦中梦见了无数次，每一次做梦以后从现实里醒来，他都是泪流满面，怅然若失。
到最后。
成严的精神状态已然是有点不好了，他认定这个世界无数次重启是为了让路驰欢本人的灵魂回来，因此决定自己主动结束生命。
认为如此一来的话他的灵魂便是可以从躯壳当中离开。
继而。
他就可以摆脱这糟糕的命运。
然而后来的成严惊恐地发现了件事情，他压根就没办法杀死自己，一旦他在这具身体上制造出任何的伤口，不出几秒钟就会复原。
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暗处虎视眈眈，不肯放他离开般。
不止如此。
他甚至在梦中听见一道声音对他说，让他老老实实地像从前那般搅风弄雨、让战火在整个星球上重新点燃，否则他从前那个万般嫌弃的家，估计是要保不住的。
但如果他听话的话…倒也是可以让他回家的。
以前成严天不怕地不怕。
他以为穿越是一件新奇好玩的事儿，身边的其他人就好似游戏里面的Npc般，不需要他如何付出感情，他只需要索取就行了。
然而。
无数次死了又活以后，他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敬畏，也对这个世界上未知的力量感觉到恐惧。
所以对于梦中那道声音所说的话成严不得不信。
那一刻他就好似只被钓在眼前的胡萝卜迷惑了的那头驴般，又开始兢兢业业地在这个世界里作死。
但是……
太疼了。
成严不记得自己之后又是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是每次死前的疼痛都让他无法忍受，他的精神也在崩溃边缘，他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地向之前那道出现在他梦中的声音哀求。
亦或者是哭诉。
希望对方可以放过自己，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但是对方却并不理会。
那道声音高高在上地冷眼旁观着他全部的痛苦以及绝望，评估着他身上的剩余价值还有多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灵魂支离破碎。
到最后。
成严终于是明白……
对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他送回去，那只不过是那道声音想让他竭尽全力干活儿的借口而已。
于是。
他开始许愿让自己消失。
在面对那道声音给予自己的任务时消极以待，不是长时间地睡觉，就是盯着某一处发呆，几乎任何事情都无法拨动他的情绪。
他整个人活脱脱像是个出了故障的木偶般。
兴许是他这颗棋子身上的利用价值已经消失不见，他的灵魂终于是开始从躯壳中脱离。
并且慢慢消散。
对此成严并不觉得害怕，他反而认为是种解脱。
毕竟自己消失了的话，就可以摆脱这令人绝望的命运，先前的那道声音也可以放过他的家人了，他都不在了，要挟他的家人也毫无意义。
然而。
这个时候那道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对方不仅抹去了他之后的全部记忆，而且还以救世主的形象降临在他的面前，让他成为了对手的打手。
现如今。
记起一切的成严近乎疯魔。
他恨。
他简直是太恨了！
而此时路驰欢却是含着笑意在他耳边开口说道，“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估计是被抹除的记忆全部都想起来了吧，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恨错了人，把你强行拉到这个世界的是所谓的神明，把你当做棋子利用的也是它……”
“到最后。”
“它甚至不肯放过你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还要把你已经破碎的灵魂重新捡起来回收利用。”
“你说说你……”
“可笑不可笑？”
成严双目赤红，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那声音听起来嘶哑而又痛苦，带着几分神经质以及崩溃，“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然而。
路驰欢的声音依旧是源源不断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原本你消散的灵魂是有机会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的，或许当你重新转世成人以后，还能再见上自己的父母一面。”
“只可惜——”
“这个可能性被所谓的神亲手掐断了，它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从而亲手毁了你！”
说着。
路驰欢又是松开了成严的头发，然后带着几分轻蔑不屑地开口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动手将神殿之中的神像打砸成一堆废料，甚至是亲自烧了这几座神殿，谁将我践踏的话就势必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要知道匹夫之怒也能血溅五步，你的生活被搅得一团糟，难不成你还要原谅他么。”
“不可能的吧！”
“动不了所谓的神明难不成还动不了它的神殿么，反正你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了吧，若是拼尽全力也能给对方造成些损失的话，倒也不枉这混乱糟糕的一生了……”
路驰欢的声音就好似有某种魔力般，让原本情绪就处在崩溃以及极端的成严不由得晃了晃神。
他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片刻以后像是想通了什么般。
突然大笑了起来。
“对啊。”
“凭什么我的人生被毁了，它却依旧可以如同神明般端坐在高台上，受那么多信徒的供养！”
“它不配！”
说着他疯疯癫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倒也不去管依旧还站在他面前的路驰欢，反而是向着水牢出口的方向跑去，面上还带着抹扭曲而又恍惚的笑意“你毁了我……”
“我也要毁了你！”
路驰欢收起光刃以后静静地跟在成严的身后。
他手腕上的萤玉突然亮了亮，紧接着世界意识的略显担忧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刚才是不是在故意诱导他…对着神像和神殿下手的？”
路驰欢耸了耸肩膀。
倒也没有否认。
他仅仅只是用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叩了叩下巴。
那漂亮的眉眼上露出了一抹孩童般的天真以及愉悦来，“是啊，你难道不觉得看他们狗咬狗……”
“挺有意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