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埃罗的问题，维利的神色好像有些古怪，但当他再度看去时，又什么都没发现。
“他是……我召唤出的亡灵。”
“……”
埃罗站在原地，沉默地打量着眼前高大的男人，而后者也毫不心虚地迎上他的目光。
“……这个亡灵的力量似乎很强大，生前或许是盘踞某地的恶灵。”
“你的实验到这里就可以算完成了。”
“像这种恶灵还是解除召唤比较好，我担心他之后会伤到你。”
维利眨眨眼，还没说话，艾瑟兰先不乐意了。
他本来还想着这是宝贝的导师，想给些尊重来着，但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并不需要。
艾瑟兰从不让自己受委屈。
“我想和谁契约，是星星的自由吧？”
“……星星？”
“是我给亲爱的取的昵称，和你没关系。”
“……亲爱的？”
埃罗转向维利，面色冷静。
“看来这不仅是个恶灵，甚至还有妄想症。维利，还是尽快解除召唤吧。”
如果他真的是亡灵而非活人，我又何尝不想这么做呢？
维利在心中悲愤地想道。
就在这二人针锋相对之时，实验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维利，我把那个缠着你的跟踪狂骑士给打了一顿！是我赢了！”
一瘸一拐的骷髅架子走了进来，他看上去和之前似乎没什么区别，手上却莫名多了几块骨头。
维利连忙从剑拔弩张的两个男人中间跳了出去，跑到了德斯蒙身边。
艾瑟兰没有阻拦，而是若有所思。
骑士？
他就知道那家伙对他的挚爱心怀不轨！
维利开口：
“你把他的骨头都抽出来了？”
德斯蒙闻言，却是猛地一僵，明明是骷髅的面容，却好像有点脸红。
“不……”
他把骨头往身后藏，可惜都从骨头架子缝隙露出来了。
“这都是我的骨头，被打散暂时安不回去了，哈哈……”
他干笑两声，心虚地打岔，却在维利身后看见了个陌生的人。
“这是……”
他想转移话题，绕过了维利仔细观察着新出现的人，但下一秒就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您……”
骷髅的上下牙打着颤，德斯蒙无法用皮肉表情表现自己的情绪，但现在所有人都能从他的抖动中看出他的不平静。
美人……维利怎么把他那个时代的国王陛下召唤出来了啊！！
下一秒，他便立即跪了下去。
这无关他们二人现在的身份，只是因为对艾瑟兰·塞尔多斯刻入骨血的敬畏。
无论什么时代，哪怕国家朝代倾覆，只要听见他的名字，民众会欢呼，而敌人会恐惧。
德斯蒙确信，假如艾瑟兰突然开口，说他对现在的国王不满，决定造反。那么军队将会毫不犹豫换上他的旗帜，大臣会在朝堂上劝说陛下主动退位，就连王宫内的侍从，都会开始翻找准备他使用的印章。
艾瑟兰就是有这样的人格魅力，足以叫所有人在听过他的事迹后，都成为他的追随者。
尤其是他还死得那么早……
那场全国哀恸的葬礼好像就在昨日，德斯蒙恍惚间，好像还能听见平民们的哭嚎声，就连那些惯常爱虚情假意的贵族们都在落泪。
看见他这样的反应，艾瑟兰却是适应良好，眼角都未动一下。
“你是哪家的？”
对大部分人而言，他从记不得他们的名字，要说姓氏可能还有点印象。
“在下……我……臣……”
德斯蒙声音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才选定了最后的称呼。
在他生前，还未长到足以在朝堂任职的年纪，陛下便已经离世了。所以严格意义上，这是他第一次与艾瑟兰近距离接触。
“臣是格林伍德家的第七代家主，德斯蒙·格林伍德。”
“格林伍德家的啊……”艾瑟兰显然对这个姓氏记忆深刻，“你们家族的人都有着出色的才能。”
只是这一句简单的称赞，便叫德斯蒙激动得浑身颤抖，连那些还呆在身上好好的骨头都要散了。
“起来吧。”
艾瑟兰微微颔首，示意他已不必行礼。
德斯蒙起身后，眼角余光看见了埃罗，立马抓住了他的胳膊，看向艾瑟兰。
“陛下，这位是臣的后辈，名为埃罗。”
说着他还拼命使着眼色。
小子，搭上这位，你的荣华富贵就来啦！
什么艾登和维利的婚约，还不是这位一句话的事？
其实他并没想错，若是艾瑟兰知道他此刻的想法，的确会欣然答应，甚至会雷厉风行立刻下旨。
只是伴随着那道旨意之后……恐怕就是他封后的大典了。
“……”
埃罗像是某个国家过年时，被长辈强行拉出房间见人的小孩一样，低着头不愿意说话。
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人的长相的确十分眼熟，在他上学时的历史书上都看了无数遍。
但……
他看了正探头探脑看热闹的维利，抿了抿唇。
艾瑟兰顺着他的眼神落点望去，嘴角上扬，眼里却不带任何笑意。
真是……哪来的杂碎都想觊觎他的人。
“算啦。”他状似大度地开口，“小孩子不愿意，又何必逼他呢？”
二人的眼神对视了一瞬，脑后传来触电般的激灵，埃罗的心逐渐下沉。
“我也是没想到，来到这个时代，还能见到过去的臣子。”
“不过今日我刚被召唤出来，说这么多话也有些累了，就先跟着……”
他看向维利，笑意加深。
“跟着我的主人回去了。”
那两字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确定所有人都能听见这个称呼。
“……陛下？”
德斯蒙好像梦游般开口。
而埃罗则是一动不动，盯着维利后颈上刺眼的红痕，直到他的身影与艾瑟兰一同消失。
实验室内的空气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死沉，过了许久，德斯蒙才率先开口。
“埃罗……我之前说过的话，你还是忘掉吧。”
“……哪句？”
“就是那些说维利结婚了你也有机会之类的话……我当时说得不够严谨。”
“如果是其他任何人，我都相信你不会输。”
“但是唯独这位……”
德斯蒙幽幽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
埃罗伫立在原地，好像要站到天荒地老，连呼吸都近乎听不见。
良久，德斯蒙都快睡着时，他终于张开了干涩的唇，但那声音却低到只有他自己能听清。
“……不，我绝不会放弃。”
“如果生前我们不能在一起，那么还有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