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吴同志的舞伴搭子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是来买鬼魂专用润喉草的。
老爷子以前在隔壁街遛弯的时候被楼上砸下来的花盆砸死了，虽然死的有些突然，但他看得挺开，毕竟是没几年就要寿终正寝的岁数，一直在做心理建设。
现在还不到老爷子投胎的时候，他干脆每天遛遛弯跳跳舞，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逍遥自在，然后就结识了一堆跳广场舞的鬼搭子。
后来老吴也去了，还教他们怎么无害入梦去找家人，老爷子就去了，还让家里人烧了一套广场舞专用练功服和纸扎大宝剑，在其他鬼面前炫耀了好久，每天跳舞喊麦的时候都贼啦起劲儿。
然后他就把自己的鬼嗓子喊劈了。
鬼不能一下子太频繁的入梦，对鬼不好，对人更不好，所有他这次没法让家里的孩子们坟头敬点金银花茶，只能找其他法子。
于是他就想起以前老吴同志说过的特殊花店，抱着试试的想法上门下单了。
老爷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屋里的人都沉默了。
有种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荒谬感。
穆老板叹口气：“你等等，我们去拿。”
秦无寒的脑袋瞬间就扭了过来，开启他们的眼神通话——不是，还真有啊？
他们家哪来的金银花？
他这个每天浇水施肥的人怎么不知道？
店里确实没有金银花，所以穆重从院子里薅了两朵菊花下来，还让温小雪用千年柳木碗清洗一下，这才拿出去递给老爷子。
穆重：“直接泡水或者晒干了再泡都行，看你方不方便。”
老爷子知道菊花也能润喉，当即笑嘻嘻双手接过，用从自己的兜里掏出几个金元宝作为付款：“谢谢老板啊，我一定把这家宝藏店推荐给其他搭子，你们要不了多久肯定能生意兴隆。”
秦无寒代替穆重接过金元宝，在老爷子手里还坚硬的金元宝一落到他手里，立马就变成了纸扎的纸元宝。
那视觉效果真不是盖的，嘎嘎吓人。
秦无寒：“……”
行吧，让鬼给阳间货币似乎太为难他们了。
不过这种阴间货币也不是不能收，就算作不了找零，大不了之后让地府的人换一下。
一桩总体没什么毛病但处处都透着不正常的交易结束，他们本来以为这次的交易只是个偶然，那老爷子说的推荐也只是随口一提的客套话，直到晚上大门再次被敲响……
老板穆重早就支撑不住上床了，所以这次只有秦无寒和大半夜睡不着疯狂跑酷的温小雪赶上了第二波的暴击。
真的是暴击，大半夜的，一群鬼乌泱泱飘在门口，天上地上满满当当叠了三层，蓝白相间的半透明鬼群直接把这里包围了，少说都有几百只鬼，一眼过去根本看不到缝隙。
秦无寒：“……”
温小雪：“！！！”
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鬼，站在地上的小猫当场表演了一个光速炸毛，一个箭步蹿到秦无寒的肩膀上，顶着个飞机耳凶巴巴地龇牙哈气。
秦无寒也轻皱了一下眉，眼睛一闭一睁，青龙的兽瞳瞬间出现，手上更是浮现了一层亮到晃眼的功德金光。
“你们来这里是……”
那些鬼在看到闪瞎眼的功德金光时就集体后退了几米，就算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鬼魂的本能也在提醒着要远离，不然可能会魂飞魄散。
但那些鬼魂并没有离开，后退一点就静止不动了，继续把他们包围在其中。
秦无寒的表情越发严肃，小猫的哈气声也越发凶猛，像是随时准备扑过去咬鬼。
“等等等等！”一个鬼魂老爷子从鬼堆里面挤出来，因为挤的过程过于艰难，出来后他整个魂体都变形了，像是被狠狠揉捏的解压捏捏乐。
好在秦无寒父子俩都不脸盲，就算对方皱巴成那副鬼样子，依旧能认出来对方是白天来买菊花的老爷子。
秦无寒：“……这些鬼都是你叫来的？”
老爷子点头，骄傲地抬手展示：“我厉害吧，一下子就找来了这么多顾客！是不是很惊喜？”
秦无寒：“……”
他实在是想不通，铺天盖地的鬼魂怎么代换出来的“喜”？
凭那逼宫游行般的行为艺术吗？
他有些头疼地压两下鼻梁：“我们没有这么多菊花，你们请回吧。”
别说菊花了，就算是拆开来一个鬼一片花瓣，他家的院子都要被薅秃。
“不是不是，”老爷子连忙摆手：“他们不是来买菊花的，是有其他的单子。”
老爷子还瞪着眼睛嘎嘎骄傲地补了一句：“毕竟唱歌喊麦能达到我这种水平的，那属实是世间少有。”
秦无寒：“……”
那你好棒棒哦。
这么多鬼围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从秦无寒用功德金光都没能把他们吓走就能看出来，他们都不太乐意直接就走了，毕竟白天的阳光会让他们不太舒服，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没几个鬼想无功而返。
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没办法，秦无寒只好在花店门口支起一个临时的小桌子，让鬼魂们一个个排队说他们的需求，小猫则是在店里跑上跑下，把秦无寒需要的东西送出来，正好发泄一下自己过剩的精力。
小猫还收到秦无寒的指令，半路把呼呼大睡的孙悟空叫醒了，传达了让猴子去穆重屋里打地铺，顺便守着人的要求。
至于秦无寒这边……
“老板啊，你们有没有那种可以戴头上，还不被活人看到的花？我每次刚把花拿起来都听到活人的尖叫，已经被白无常警告三次了。”
“小伙子，你们这里能不能帮忙寄信啊？我的一个老朋友死国外了，现在回不来，我又不知道他当鬼时的电话号码，根本联系不上。”
“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只手啊？上次被一只狗咬掉了，虽然接好了，但我总感觉它和另一只不一样长了。”
“老板，你们这儿有没有给活人调养身子的补品？我昨晚不小心被一个活人从身体穿过去了，人家现在病了，我怕人嘎了这因果算我头上。”
“你们这儿怎么没有活动啊？我看那些药店有买多少送鸡蛋的活动，要不老板你们也搞一个？”
“哎呀，这小伙子长得真俊啊，有没有女朋友啊，我认识一个年轻漂亮还事业有成的水灵儿丫头，要不要介绍给你们认识一下啊？”
秦无寒：“……”
秦无寒：“…………”
果然啊，人在无语的时候是说不出来话的，甚至还想再笑一下。
……
一场酣畅淋漓的夜间闹市总算是随着破晓的淡蓝回归寂静，仿佛集市散会后的荒凉。
等穆重迷迷糊糊睁开眼，再迷迷糊糊被摆布着穿衣洗脸，最后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清秦无寒……
穆重原本只是随意看一眼，直到那张脸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又愣了一秒，然后猛然清醒：“你怎么这么沧桑？！”
此时的秦无寒脸上尽是掩盖不去的疲惫，不管是眼尾还是嘴角都耷拉着，眼睛里面有了不少血丝，嘴巴那一圈还冒出了小小的胡茬，再加上浑身散都散不去的凝滞气氛，像是勉强收敛凶性随时会爆发的火药桶。
实际上没有穆重看到的那么夸张，秦无寒只是在疲惫的同时没有丝毫笑意，但就算是这样，还是把穆重吓了一跳，毕竟他第一次看到秦无寒这副表情。
怎么形容呢？
一股子被工作鞭挞蹂躏的班味儿。
秦无寒沉默了，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不久前才结束的工作折磨，老半天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把穆重塞进自己的怀里，将自己的脸埋在对方的颈肩上，好一会儿才用努力平静的语气解释。
“我们的花店被开张了，一晚上收获颇丰。”
就是有点费人。
穆重：“？？？”
被？
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