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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没有说话,玉流觞却冲着马仵作和王婆子眼神一冷,“给本侯好好地验,不得有任何隐瞒。”

马仵作和王婆子连连躬身,“小人不敢,请侯爷放心,小人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玉流觞一摆手,马仵作和王婆子立马带着工具进了屋。

沈长梨却一直倚在门槛上,目光一直不咸不淡地看着萧衍。萧衍似有所感,端茶的手一顿,半侧过脸来,轻轻一声。

“放心去做,爷信你。”

千言万语都不及这一个“信”字。

沈长梨与他对视一眼,微微敛目,转身进了屋。

其实萧衍、萧琏和玉流觞三人就坐在屋门口不远,三位大爷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人验尸,那感觉恐怕也不是一般人能承认的。

马仵作和王婆子早已按照规矩穿上专门验尸用的外衣,戴上手套。

沈长梨冲他们点点头,“我是大夫,但不是专业的仵作,我和你们一起验尸。青梅是爷的人,我也想能够找出真正的凶手,让她死的瞑目。”

马仵作叹息一声,点点头。

沈长梨直接抽出一个帕子裹住口鼻。

“开始吧!”

马仵作掀开沈长梨罩在青梅身上的外衫,一看到青梅的死状,他脸色突变,与王婆子对视一眼。饶是他常为人验尸收尸,也没见过被折磨成这样的。

青梅的脖子上还套着粗绳,嘴里塞着布巾。沈长梨将绳子解掉,可却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布巾从她嘴里拔出来,一股血线喷出。

原来青梅早已将舌头咬碎,她定然是不甘忍受折磨,大吼大叫之下被塞上干巾。

而她的脖子上,被绳子勒出的红痕,已是血肉模糊。

马仵作用手转动着青梅的脖颈,细细查看。

“马仵作怎么看?”

“像是被勒死的,但又似乎不像……”

沈长梨自然知晓被吊死之人的症状,若是活着被吊上去,眼睛会上翻,因绳子勒住喉部,舌头会微微吐出来。现在青梅嘴里被塞了布巾,舌头已碎,并没有吐出来。

但看着脖子上的勒痕,沈长梨眼眸一缩,“她是死后被人吊上去的。看这脖子上的印痕。若是死前被吊上去,初时会呈深红色,血荫会成黑色。若是死后被吊上去,初时其痕无血荫,只有白痕,最后才会转为褐色。看,这印痕是褐色的。”

马仵作有些吃惊地看着她,“沈小郎说的极是,此女的确是死后才被吊上去的。”

沈长梨扭头朝门外看了一眼。

三个贵人悠闲地喝茶,似乎对青梅是死前还是死后被吊上去,根本不关心。

她冷哼一声,真是一群冷漠的家伙!

王婆子在给青梅检查下身,看后,她眉心紧皱,轻轻为她整理破碎的衣裙。

“此女是被人奸杀而死,而且人不止一个。以老婆子的经验,应该被活活折磨至少三个时辰以上。”

沈长梨眼一冷,狠狠地瞪向门外,故意大声说。

“玉侯爷听到了吗?青梅的确是被人奸杀而死,而奸杀她的人不止一个,至少被活活折磨三个时辰以上……三位爷都是男人,试问,傻子一个人能做得到吗?”

她声音极响,门外挤的满当当的人都听到,一下子炸了锅。

付摇蕙微垂着目,咬着唇,脸色不由白了白。

她站在萧衍身后,微微抬目,正好看到对面坐着的襄王。

襄王阴鸷的眼眸阴恻恻地瞟了沈长梨一眼,咳嗽一声,没开口。

萧衍依旧云淡风轻不动声色,悠闲品茶。

被点了名的玉流觞轻呵一笑,妖艳的姿态当真美不胜收,“本侯不聋,沈小郎不必特意说的那么大声。”

沈长梨眯着眼看他,这货好像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似的,方才还剑拔弩张要抓安歌,如今得知这个结果,竟然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她的手里似乎握着什么?”

王婆子抬起青梅的双手,两手紧握成拳,掰都掰不开。

沈长梨缩着眼,慢慢去掰青梅的左手,好不容易掰开,却见手心里握着一枚白色的珍珠玉扣。

马仵作一见那玉扣,脸色骤然难看。

沈长梨自然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马仵作识得这玉扣?”

马仵作验了一辈子尸,自然知道的比别人多些。

“这是南海珍珠,非常珍贵,只有京中的贵人们才会奢侈地用南珠做衣饰上的扣子……”

他说到这里,似乎已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贵人们的后宅龌龊事多,虐死个把丫环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沈长梨阴冷的目光又向门外扫了一眼。

三个贵人还在喝茶,只是襄王的脸色有些僵硬。

沈长梨冷哼一声,又去掰青梅的右手,右手掰开后,里面握着一绺布条,是绸面的,就像萧衍身上穿过的绸面亵衣。

只不过颜色是浅黄色的。

明黄是尊贵的颜色,一般人不敢穿。

反正萧衍是不敢穿。

青梅手里握着这两个物件,可以肯定就是奸杀她的凶手留下的。

沈长梨脸色相当难看,心里已经猜到是谁了。

因为看到青梅脖子上的绳索,就让她想到了襄王套在她脖子上的绳索,绳子的系法并没有不同。

她深着眼,暗暗咬了咬牙。

马仵作已经将验尸结果写在一记录薄上,沈长梨拿着青梅手里这两个东西跨出门,直接放到桌上。

“三位爷看看吧!这就是奸杀青梅的凶手……南海珍珠做成的玉扣,还有浅黄色绸布,应该都是贵人们用的物件吧?在整个别苑,就三位爷身份尊贵……”

萧衍眯着眼看着那珍珠玉扣,神色渐渐变得阴冷。

玉妖精更是痛快,他妖冶的眼光扫了沈长梨一眼,龇牙一笑,将自己的撇的一干二净。

“本侯向来喜欢红色,最喜黑矅石做成的扣子……”

说着,他坐正身子,伸开双臂,“沈小郎要不要验验?本侯夹袍里衣玉带上,皆是黑曜石……”

他一副请君脱衣的姿态,太不要脸。

沈长梨冷哼一声,别过眼。

萧衍轻轻放下茶盏,抬头看着沈长梨,唇角勾着一抹意味十足的笑。

“本王穿什么样的衣,用什么样的扣,你不是最清楚吗?”

沈长梨脸一青,瞪他一眼。

现在只剩下一个襄王了。

萧琏轻轻一笑,垂下眉眼,将茶盏一推,站起身,“九弟,二哥乏了,戏也看过了,就不在这凑热闹了,这便回海棠院休息。”说完,他竟然甩甩衣袖转身就走。

片刻又顿住脚,“九弟,不过死了一个奴婢,值得大惊小怪?你我兄弟这么多年,别伤了和气。”

他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

望着萧琏远去的背影,沈长梨气的鼻子都歪了,“爷,青梅不能就这么屈死,爷该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萧衍阴着脸没说话,唇角抿成一个冷硬的弧度。

玉流觞像是热闹也看够了,大红的锦袍一撩也站起身,“靖王的家务事,本侯也爱莫能助,告辞。”

说完,这个混蛋也要走。

“呸!”沈长梨冲着他狠狠呸一声,“刚才是哪个混蛋说皇城司是专司侦讯,逮捕,判决,关押的权力?怎么,这物证俱在,玉侯爷这是退缩了?”

玉流觞丝毫没有被骂的觉悟,笑的那是一个欢畅,“本侯倒是想管,靖王同意吗?襄王殿下说的对,不过死了一个奴婢,何必伤了兄弟的和气?”

他意味十足的说完,扫了一眼萧衍的脸色,一个旋身说走就走。

“爷,是摇蕙错怪安歌了。青梅死了,我心里极难受,便也失了冷静,请爷原谅。”

说完,付摇蕙放低姿态冲沈长梨又福了福,“希望阿梨也不要生我的气,着实是青梅死在安歌屋里,任谁都会……”

“幸好已经证明的了安歌的清白,否则,摇蕙姐定然对安歌不依不饶。”

沈长梨故意刺她一下。

付摇蕙脸上讪讪,被噎的再不说话。

萧衍始终茶一杯接一杯的喝,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长梨瞧他那个闷骚样,简直气坏了。

“爷,青梅虽是爷的私卫,但也是活生生一个人。有人胆敢在别苑里欺负爷的人,爷不能再忍气吞声,得给青梅一个公道。”

付摇蕙诧异地看着沈长梨,似得没想到,她竟还想着为青梅讨回公道。

可事实上,这公道讨不回来。

萧衍终于抬起眼尾撩她一眼,“阿梨,你早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不是吗?”

沈长梨心头一沉,“爷,我……”

“摇蕙,让小白羽卫为青梅换上新衣,厚殓了吧!”

说完,这厮转身也要走。

沈长梨有些急,跟上去,“爷,你还要忍气吞声到什么时候?不仅是青梅,还有你那莫名死去的三个王妃……”

“够了!”

萧衍历喝一声,脸色极是难看,他冷冷地瞪着沈长梨,似乎她这话,生生揭开了他的伤疤似的。

他手负在身后,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胸口起伏,心中并不平静。

沈长梨慢慢垂下眼,“我知道了,爷不必生气,爷身边的事,我无权置喙。只是……”

她猛地抬起头,“爷若无担当,何必还要白羽卫?爷不为身边的人做主出气,你身边的人又何必再死心塌地跟着爷?萧老九,你就忍吧!”

说完,沈长梨拉起红绫和安歌,将他们扯回了自己住的偏院。

两人冷战了一天,没想天刚擦黑,萧衍就来到了偏院。

沈长梨正在安慰安歌,虽然青梅的事跟他没关系,可这事就像在安歌心里生了根,一时半会还过不去这个坎。

红绫鬼鬼祟祟闯进来,“长梨姐,爷找你。”

沈长梨扁扁嘴,“没空。”

红绫用胳膊肘碰她,“你跟爷置什么气?又不是爷害的青梅,他现在就站在院门外,我从没见过爷这么低三下四来找一个人。”

沈长梨往门外看了一眼,这个时辰,萧衍找她作甚?

虽然不情愿,但沈长梨还是起身走到院外。

看到萧衍一身玄色锦衣,披着大裘,背对她而站,似乎要外出的样子。

不远处,袁隋和雷鸣牵着马等着。

沈长梨慢慢缩了眼,“都这么晚了,爷要去哪儿?”

萧衍立马转过身来,看着她,脸上并没有上午那般臭了。他似乎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安慰一下,手举到半空便僵住了,随后自嘲一笑,收回来。

“有些事,爷要去做。”

沈长梨脱口而出,“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只不过这么随口一问,结果话一落,似乎就变了味。萧衍是王爷,是主子,他什么时候回来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小奴去过问?根本就是僭越。可不知为何,细细一品,那感觉就像一个妻子在 寻问自己的丈夫什么时候回家一样。

两人的神色都一僵。

沈长梨咬着唇低下头。

萧衍却勾着唇笑了,这次终于大胆地伸出手在她的上脑袋上拍了拍。

“别担心,爷出去会尽快回来。爷不在时,你自己安分点,听到没?”

他的语气带着宠溺,更像自己出门不放心自己的小妻子一般。

这一来一往的,两人脸上都火辣辣的。

“别磨叽了,你赶紧快去快回。”

反正天黑下来,沈长梨也不怕让他看见自己脸红,抬起头冲他粗声粗气一声。

萧衍轻嗯一声,笑了笑,“在这里等着,我回来有礼物给你。”

看着他的背影在暗黑的别苑里穿过月亮门,沈长梨一个人还傻傻地站着,觉得空气都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上午还在生他的气,怎么这一会子就这么容易原谅他了呢?

真是奇怪了。

她向来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怎么一遇到萧衍,就这么轻易被他一两句软话给俘获了!

沈长梨走回院子,就听到红绫在屋里还在劝安歌。

“喂,你怎么还没有想明白?青梅的死跟你已经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沈长梨倚在门上,看着安歌缩在墙角的椅子上,耷拉着大脑袋,不说话,不抬头,就像被抽走了魂一样,沉默的让红绫和她的心都紧绷的心疼。

不过,这不能怪安歌。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开心结,何况他还是一个心智不全的傻子。

“红绫,去给安歌做碗安神汤。”

沈长梨将红绫支走,她一个旋身坐到安歌身边,突然伸手就往他怀里捞。

安歌吓得终于直起背,沈长梨扯着他脖子上的银丝就将那块雕龙佩给提溜了出来。

她摩挲着玉佩,轻轻问,“安歌,你脖子上何时有的这块玉佩?这是谁留给你的?”

安歌吓得赶紧将玉佩抓回来又贴身放回心口,大脑袋使劲摇着,“不能说,不能说,娘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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