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当‘夜盲’这两个字眼,从李斯文嘴里蹦出来后,段志玄满眼皆是懵圈。
当年攻打刘黑闼时。
他麾下的数千唐军,就是因为目不能视,在夜里像是无头苍蝇般,这才被刘黑闼率部肆意屠戮。
结果你告诉他,人人相传的妖法作祟,其实是种病?
段志玄张了张嘴巴,可见李斯文脸色沉静。
那股从内及外散发出的笃定,硬生生的将他嘴里质疑,全给憋了回去。
也罢,那就等将来,凉州战事彻底落下帷幕的时候,再找监军做仔细询问。
若夜不能视真是种病,还有药物可以医治的话,那大唐雄兵将再无缺点,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
可若这道坎没过去,知道这所谓的‘夜盲’怎么诊治也没用,人都死完了还治什么病!
就在段志玄沉思时,王忠嗣已经起身领命:
“还请监军大人放心,某已经安排好轮换人手。”
“并且下令,从今夜开始,全军上下鞍不离马,甲不离身,以防吐蕃人的夜袭!”
李斯文手指正敲着案几,思索该如何弥补夜盲症的缺陷,斟酌半晌果断决定放弃。
哪怕是治标不治本,也不是一两天能够解决的,还不如从长计议,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
想到这里,李斯文抬头看向王忠嗣,笑着点头:
“也好,王将军心思向来缜密,某自是放心的,那这件事就全权交给将军安排。”
一边安排着接下来的事宜,一边听着王忠嗣的详尽安排,李斯文心里不禁感慨。
不愧是千古流芳的沙场宿将,安排的就是妥当,自己这个外行还是别瞎指点了。
想来也是,如果什么问题都要等自己来解决,凉州边关绝不可能打出‘边塞长城’的赫赫威名。
安排完放哨的相关事宜后,李斯文扭头看向身旁的持弩守兵:
“至于弩箭...某记得斥候曾传信,说吐蕃军队的口粮不剩下几天了?”
郭孝恪扭头瞧了眼,正抱胸一脸骄傲的段志玄,还有面露激动的王忠嗣,有些好笑的点了点头:
“不错,据内应的消息,近期内吐蕃营地改为每日两餐。
青稞、粟米混着麦麸,炊火气比前日淡了三成,分量上也有所克扣,想必是粮草所剩不多。”
“一个缺弩箭,一个缺粮草,咱们和吐蕃也算棋逢对手了。”
李斯文随口一句调侃,将紧绷的氛围稍稍放缓,又道:
“这样看来,吐蕃马上就会全面开战,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妨再添把火!”
一听这话,段志玄来了精神,猛地起身:
“怎么说,某再去吐蕃粮草那里走上一遭?只要再给某两百的旱天雷,保证吐蕃畜生连根草都吃不上!”
开什么玩笑,粮草被毁一次,吐蕃大军就已经损失惨重,只要对面的主帅不傻,必然会下令加强戒备,以防唐军故技重施。
这时放段志玄出去,等同让他去送命。
李斯文斜眯他一眼,直到段志玄讪讪入座,这才继续说道:
“吐蕃知我军弩箭将尽,而咱们也知道对面缺粮。”
“不出所料的话,接下来吐蕃定会加大攻势,争取在粮草耗尽前攻破城门。”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三面围城,拉长战线,加快我军消耗弩箭的速度。”
“但凡过程中我军露出一丝疲态,吐蕃定会抓准时机,举兵来犯,争取早日攻破城门!”
在座三位将领都是头脑聪慧之人,如今李斯文就差明说,自然明了他的意思。
“原来如此,监军想添的那把火,是烧在吐蕃的士气上。”
斟酌半晌,郭孝恪重重点头:“示敌以弱,诱敌深入,而后瓮中捉鳖,一击毙命,虽说有些冒险,但某看能行!”
“等会儿!”
段志玄刚想点头,转瞬又觉得不对。
瓮中捉鳖,憋是谁不用说,敌方只有吐蕃一国兵力,可这瓮...郭孝恪你丫不会指的凉州城吧?
面色凝重的与王忠嗣对视一眼,脑袋摇的飞快:
“不成不成,吐蕃人治军不严,手下兵卒个顶个的凶残,贸然放他们进城,肯定会伤及无辜百姓,还不如拖到秦帅援兵。”
见两人拒绝意思坚定,郭孝恪也不好再坚持,转头看向李斯文。
段、王两人也是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李斯文,生怕他点头同意了郭孝恪的两败俱伤之法。
你们这三个家伙...有了出主意的,连脑子都不想动了是吧,他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
李斯文嘴角微抽,无奈道:“还请段将军、王将军放心,某还没那么利欲熏心,会拿百姓的性命换战功。”
“某刚才的意思是说,逐步减少弩箭的射击数量,引诱敌军全面进攻,只要凉州被团团包围,就该旱天雷投入战...”
话还未说完,尖锐的哨声瞬间撕裂夜空,四人脸色惊变。
“不好,吐蕃又特娘的打来了!”
哨声过去没多久,随着葛尔东赞一声令下,战鼓声鸣。
吐蕃军营中分出三波人马,从正面和左右两翼分别围绕凉州,同时发起冲锋。
“放箭!”
郭孝恪眼睛眯成缝,招呼守军朝自己指向的方向射击。
刹那间,吃饱喝足的守兵扣下扳机。
上千张擘张弩齐声嗡鸣,箭矢如雨,朝着吐蕃大军倾泻而去。
虽说夜色中看不太清,但有个大致方向,又是过饱和射击。
仅一个照面便杀敌数百,吓得后方大军驻足不前。
见郭孝恪已经全身心的投入战斗,段志玄两人倒也能放心得下。
向李斯文辞别后,分别朝着南、北两道城门赶去。
这里有郭孝恪和李斯文坐镇,想来万无一失。
而如今夜色阴沉,将士们目不能视,若没个发号施令拿主意的,怕是要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