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鼓声阵阵如雷霆炸响。
吐蕃士兵的嘶吼裹挟着嗜血的疯狂,犹如汹涌的浪潮般,向凉州城墙席卷而来。
昨夜加急赶制出的云梯与楼车,被前排盾卫肩扛手挑着运到前线。
月色下,这些攻城利器都泛着森冷铁光。
粗重的喘息声中混着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戈壁滩上回荡。
“勇士们,冲锋!等踏平凉州,黄金与美人任你们享用!”
达扎路恭的弯刀直指城头。
号令声中,吐蕃兵卒的攻势愈发凶悍,哪怕同胞惨死于前,也不能止住他们冲锋的脚步。
“轮换,后排顶上!”
随着战事进入白热化阶段,郭孝恪脸色愈发凝重,手掌死死攥住城墙垛口,指节泛白。
看着吐蕃士兵如蚂蚁般,密密麻麻的攀着云梯,离自己越来越近,郭孝恪的额角因为紧张而青筋暴起。
转身看了眼藏身于碉堡中的掷雷手,心中担忧稍减,不停告诉自己:
别急,诱敌深入,等吐蕃全面进攻的那一刻。
随着吐蕃兵卒的攻势愈发猛烈,擘张弩的箭雨逐渐稀疏。
但这并非是箭矢不足,而是郭孝恪等三位守将刻意为之。
他们谨记李斯文的安排,示敌以弱,然后将吐蕃大军彻底引入圈套,也就是旱天雷的攻击范围。
而此情此景,也正在李斯文的预料之中——随着唐军擘张弩的发射频率降低,吐蕃将领们误以为胜利在望,攻势愈发疯狂。
此时,凉州边关三面迎敌,已经成了血骨的绞肉机。
在云梯与楼车的帮助下,吐蕃勇士悍不畏死,不惜以自身为遮挡掩护同胞的登城。
终于,一名身披精钢甲胄的东岱勇士,顺利破开擘张弩的防线,踩着城垛突围进城。
“哈哈,唐人崽子们,你巴扎大爷来啦,快快束手就擒!”
见此,达扎路恭的脸色已经因激动而扭曲:“好好好,不愧是东岱勇士,我军的精锐。”
又厉声嘶吼着:“看啊,已经有勇士冲上了城头,凉州城破在即!”
“好!”
葛尔东赞挺直腰杆,几乎要从高台上跳起来。
比起普通兵卒,只有与他相同出身的中央东岱,才是真正的亲信,如今先登立功,自然与荣共焉。
而那远超寻常兵卒的精钢甲胄,便是他藏于攻城兵中的杀手锏,果然攻破了唐人弓弩的防线!
但下一瞬,早有准备的郭孝恪两步上前,一刀砍掉了这位吐蕃兵卒,从城头上冒出来的脑袋。
随着战鼓声愈发激烈,越来越多的披甲勇士显露出身影,如同一群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仗着武装到牙齿的精钢甲胄,硬顶着尖啸而来的弩箭,不闪不避,只为更快的登上城头。
边境长城,何其可笑,在吐蕃勇士的进攻下,根本不堪一击。
瞅着城头上的披甲勇士,率兵进攻的吐蕃将领纷纷面露狰狞。
只待不久后城门大开,入城大开杀戒,男人老人尽数祭天,女人收为帐中玩物!
“前排已经顶住了攻势,全体准备!”
城墙后方,李斯文穿梭于掷雷手之间,安抚着后排的掷雷手,让这些新兵蛋子不要紧张。
“别怕,稳住,咱们建功立业的时机马上就到。”
虽说平时演练的时候,兵卒们已经很熟练这些流程,前排列阵抵住敌军的进攻,留出后排掷雷的时间。
但所有老兵都不约而同的加入了前排,与敌军拼杀,那最为危险的行列。
而将安全的后方留给新加入边军的后生。
这也导致,只要吐蕃开始攻城,李斯文就要来回奔波,安抚这些新兵的情绪,以免因紧张而导致的疏忽。
见吐蕃大军已经越冲越近,甚至有零星几个的兵卒翻上墙头。
在夜色与灯火的照耀下,甚至能清楚的看到,这些人脸上狰狞的高原红,还有眼中闪烁的凶光
这些被保护得很好,没见过血,更没亲手杀过人的后排兵,已经是双腿发抖,喉咙处不停的吞咽。
若不是监军大人就守在他们身边,怕是要当场瘫软在地。
见状,李斯文也有些无奈。
护犊子这种传统吧,有好处也有坏处,毕竟胆量这种东西,也不是天生的,更多还是练出来的。
见吐蕃大军如潮水般涌至城墙下,甚至能用脚掌感觉到,城头处传来的,愈发密集的脚步。
已经有更多的攻城兵涌上城头,大笑着加入厮杀。
李斯文突然一声暴喝:“就是现在,点火,扔雷!”
后排新兵颤抖着手,将火折子触及引线,眼睛一闭,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扔了出去。
根本不敢直视吐蕃兵卒,那冒着绿光的兴奋眼神。
吐蕃前军,达扎路恭看着一个个的黑疙瘩从城头上抛下,尾部还挂着火星,不由冷笑一声:
“看来唐人已经用完了弩箭,都用上石块了!”
而后挥舞弯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冲锋,破城!”
但他话音未落,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骤然撕裂了夜空。
“轰——”
一颗旱天雷首先在吐蕃阵列中炸开。
巨大的气浪掀翻了周围的士兵,紧随其后的还有冲天火光,飞溅的碎石如同死神的镰刀,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足足上百颗旱天雷接连炸响,一声连着一声。
这宛如滚滚天雷的动静,在极短时间内便响彻云霄,将泛起鱼肚白的夜空彻底照亮。
这一瞬,无论是作为前锋的达扎路恭,还是率兵攻打南北两门的其他将领,脸上的兴奋纷纷凝固。
不管敌我两军,此时也觉得眼前一片恍惚。
除了砰砰直跳,通过骨传导传入耳朵的心跳声外,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寂静。
过了好半晌,无论城上的唐军,还是城下的吐蕃禀告,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莫大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强烈的爆炸冲击波裹挟着破片,如同戈壁上的黑风暴般横扫而过,直面爆炸的吐蕃士兵瞬间被撕成碎片,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
哪怕是距离稍远的士兵,也被飞溅的破脸击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十步之内,地面焦黑一片,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烤肉味。
百步之内,哀嚎声此起彼伏,血肉汇聚成小溪,在沙地上蜿蜒流淌。
真正演示了一番,什么叫做‘天威之下众生平等,所到之处非死即伤。’
离得更远,没有被旱天雷波及的吐蕃兵卒们,此时也是脸色惨白,浑身发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看着眼前如同炼狱般的场景,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宗教信仰,他们可以悍不畏死,但对于不知缘由的天灾,反倒会比唐人这种实用信仰者,更加脆弱不堪。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最为虔诚的吐蕃兵卒,已经率先跪倒在地,朝着爆炸的方向不断叩首。
人传人之下,越来越多的士兵选择放下武器,开始跪拜,觐见神明,祈求饶恕。
这一刻,无论是刚才震天动地的脚步声,还是声若洪钟的嘶吼声,都彻底消弭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