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强听了前院发生的事,面色冷沉。
在椅子上默坐须臾,她突然猛得一伸手,将桌上的砚台打翻在地。
乔氏原本正与连嬷嬷一起生闷气,正琢磨着要如何对付夏桉,屋门突然被一把推开。
只见盛强一脸黑沉地走了进来。
乔氏见了他,脸上的怒意立马收敛。
“强儿,找母亲有事?”
盛强目光冷冷盯着她:“母亲一定要如此行事吗?”
乔氏怔了怔:“强儿这话是何意?”
“你说要为我办字画展,我心里不情愿,可我也迁就你了。我是你的儿子,你如何勉强我做事,那都是我应该受的。可你既然要办,为何连画舫的银钱都想着省去?与其这样,这字画展还有什么办得必要!”
乔氏抿抿唇,解释道:“强儿,这件事有些误会,且眼下都已经解决了。主要是因为,这件事是你弟妹出面办的。之所以出现些矛盾,是因为想把账目核对清楚再结账。”
盛强拔高声调:“偌大一个国公府,没有一个能去租赁画舫的人吗?非得找她办理此事?母亲敢说自己心里没有私心吗?”
乔氏噎了噎:“你,你弟妹她善于此事啊。再说,是她听闻你要办字画展,主动要帮忙的,又不是母亲逼迫她的。”
“她何以有那般好心?若不是母亲开口,她会揽下此事?”
“那这事也是她愿意承办的。都是自家人,也算不得什么麻烦,你计较这个做什么?”
盛强摇摇头,声音有些凄厉:“知母莫若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为了省下那几百两银子。您眼里就只有那些铜臭之物,只要是能圈出银子,您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盛强直勾勾盯着乔氏,将乔氏盯得心里有些发麻。
“强儿,你怎能如此想母亲?母亲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这前前后后还不都是为了你!”
盛强咬牙低喝:“母亲别再拿我当做借口了。多年以前,你说是为了我。时至今日,你还说这种话。你不心虚吗?你为了我,可我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你能不让我继续绝望下去吗?”
乔氏无辜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不过就是为你办了个字画展,你,你不懂母亲的心就算了,怎能这般伤母亲的心。”
“我现在伤你的心,总比有朝一日你因为控制不住,再次酿成大错得好。你以为那夏氏是个什么软柿子?她一个庶女走到了县主之位,靠得难道是你以为的听话吗?
即便她为了全你的面子,做到了足够听话,盛枷就会坐视不管吗?母亲,欲望这东西是要控制的,不然只会带着你走进万劫不复之地!”
乔氏恼了:“你少给我拽那些文绉绉的词,我怎么着他们了?我这个继母一不挑礼二不给她立规矩。我,我够可以了我。”
盛强眼里溢出了一抹绝望。
“母亲若非要一条路走到黑,会彻底失去我这个儿子的。”
说着,盛强面色灰败地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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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氏现在感觉是气上加气,脑子里“嗡嗡”地理不出思绪。
“啊?你说我怎么着他了,他要这样指责我,这样寒我的心?”
连妈妈抚着她的背:“夫人消消气,大公子可能是怕您被国公责怪,一时心急才口不择言。”
“我,我张罗这些不都是为了他吗?他居然毫不领情,还用那些话来吓唬我。”她质问连嬷嬷,“你说,我活了这般岁数,难道连一个不足二十的臭丫头都弄不明白吗?我有那么蠢笨吗?”
她将脸又猛得甩向澜居的方向,“以为我表面和颜悦色,心里就真的怕那个畜生吗?惹急了我,我让他同样也痛不欲生!”
连嬷嬷紧张地“嘘”了一声:“夫人,别说了,您小声点。可不要再说下去了。”
乔氏眸色带着狠毒:“哼,我乔氏是在深沟里长大的,才不需要什么脸面这种没用的东西。他若哪天敢真的招惹我,我就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连嬷嬷吓得一把伸手捂住了乔氏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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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醉一层。
双鹤与夏桉低语了几句。
“夫人算得果然准,画舫的人在府门外恰好遇到国公下值回来。如今国公府已经将款项全结了。国公夫人还挨了国公的一顿训斥。之后,大公子还与国公夫人起了一番争执。”
夏桉满意地勾勾唇。
“行,我知道了。”
“不过姑娘,我总觉得,这乔氏不会死心。经过此事,她恐怕会对姑娘不利。”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走吧,与我上楼用膳。”
二楼如意阁,盛枷与澜居的几个管事,还有甘妈妈,一起围坐在圆桌前,正享用着美食美酒。
做为女主人进了澜居之后,夏桉听说私下里大家都对清风醉很是好奇,不知道世子夫人的酒馆究竟是什么样子。
索性今日,她便带着大家过来一趟。
如此,刚好给国公府结账留下发挥的余地。
盛枷问她:“是有什么事情吗?”
夏桉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没有,都是小事,来,吃这个醉排骨,这个是厨师为你改良过的,醉的时间比寻常久了些。”
盛枷点头:“味道确实不错。”
夏桉偏头看了看他,问道:“明日大伯的字画展在淮河边上举行,你要去捧场吗?”
“不了,明日我有公事。”
夏桉夹了一块鸡肉放进碗里:“很少听你提起大伯的事情,你们幼时一起长大,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
盛枷:“想不起来了。”
“又是想不起来?不过大伯的字我倒是瞅过一眼,看着还不错。”
盛枷轻哼了一声。
“看来夫君是不服?”
回府之后,夏桉方知道,人家那声轻哼,哼得是多理直气壮。
盛枷让她给自己研墨,然后在一张宣纸上提笔挥洒一番,她的姓名“夏桉”二字油然跃于宣纸之上。
笔画刚劲有力,犹如刀刻斧凿一般,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起笔和收笔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展现出一种果断和坚毅,和一种刚正不阿的气质。
夏桉看得都呆了。
“你记得,你不是写小楷吗?”
夏桉记得盛枷那一手小楷,写得秀气规整,完全不逊于她。
很难与眼前这幅飞扬遒劲的字联系到一个人身上。
盛枷语气自信:“我写成什么样,全凭心情。”
夏桉将宣纸拎起来饶有兴味地端详:“听说大伯的字,一幅能值五两银子,如此推算,你这幅至少能卖二十两。”
夏桉挑眉对着盛枷:“夫君,多写几幅吧,我定将你打造成大乾知名书法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