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座无名之山之后,周清风的脚步,来到了另一处天地极边。
那是一片浩瀚无垠的大海。
这一次天空上有了日月,昼夜有了更替,一切似乎都因为海的到来而产生了意义。
日与月在海面交替倒映,潮汐在天地之间缓慢呼吸,仿佛整个世界的脉搏便藏在这一涨一落之间。
他站在一块孤绝的礁石上,脚下是汹涌的浪涛,四周无一人烟,唯有涛声震天,风啸如刃。
这是一处无名海域,没有航道,也无人敢入。
传说中,此海曾吞噬过星辰碎片,能沉万舰,覆亿灵。
而周清风,仅仅是静静伫立。
不修行,不出剑,不言语。
只是——看海。
这一看,便是十年。
十年间,他未曾离去。
朝霞映海,晚照如金,风雨不歇,潮音不止。周清风就这么站着,仿佛一块石头,任由风蚀浪打,目光却从未移开半分。
他看得入神,甚至忘了自己为何而来,只知道那不断起伏的潮水之间,藏着某种与“剑”有关的真意。
他看见海浪一层层涌起,又一层层退去。
看见浪花拍打礁石千遍不碎,却总能侵蚀岩壁一寸。
看见风暴来袭,海怒如龙,掀起百丈狂澜,能覆山吞岳;
也见细浪拍岸,如母抚子,轻柔不惊,却万年不息。
他看见飓风刮过,万浪随动,仿佛听命于无形之势。
他听见潮汐奔涌如战鼓,轰鸣激荡天地间。
——他开始明白,海,不止是水。
海是“势”。
是可以顺柔如绸的温婉,也可以怒极如崩的浩荡!
剑之“形”,若无“势”撑托,便如空壳;而剑之“势”,可隐可露,至刚至柔。
一日,正逢雷雨交加,狂风暴烈。
天色如墨,海面涌起百丈惊涛!
一浪如天堑,铺天盖地而来,卷起海底暗流与礁石,呼啸着砸向周清风立身的礁岩!
那是足以击碎山岳的一击!
可他未动半步,只是平静地,抬起手中未成之剑,向前一挡。
那剑胚,没有锋芒,没有剑气——甚至连真正意义上的“剑”都称不上。
但当它横在那浪潮面前时——
浪破,风碎!
那一道浪涛在剑前“崩解”为千万道飞珠,宛如碎金洒落长空。
风声,刹那寂静。
整个世界仿佛为之一滞!
而周清风依旧站着,手中铁胚轻颤,似与天地产生了某种共鸣。
那一刻,他眼中有光。
他终于悟到了。
“山是骨,承其重。”
“海为形,载其变。”
“剑之形,当如海。”
“动若潮涌,随心应势,万变不惊,柔中藏锋。”
“藏则无声,出则无敌!”
他一声长啸,剑胚在空中旋转,竟在那锈迹斑斑的铁胎上,浮现出一道如潮水流动的暗纹!
那不是炼制而成的痕迹,而是意的凝聚!
海的“无量”,海的“变”,海的“藏”,被周清风尽数融入剑胚之中。
原本死寂沉重的铁胚,开始轻轻震颤。
它仿佛活了。
仿佛……懂了他要做什么。
那一夜,风停浪静,星辉洒海,周清风静坐于岸,目光如灯,似望千海万浪。
而他的心中,那偌大的剑道拼图,填上了第二块碎片
——这是剑道的“形”。
下一刻,大海的潮声忽然低鸣,天地之间仿佛有剑鸣声回响:
观海而悟形,以水驭剑,以势成锋。
这是独属于海的霸道,也是独属于海的温柔!
片刻之后,周清风转身,继续向远处走去!
他不知道那里是终点,但是知道现在才刚刚开始!
山海远远不够,这两块碎片甚至无法撑起他剑道的根基,他要用眼睛去看,用心去体悟,去融合世间的一切!
他的前方没有方向,因为方向就在他的心中!
他伸出脚来,踏在海面之上,整个人如履平地,毫不犹豫的笔直的向前走去!
哪怕他的身影放在海中宛若是米粒一般,可是他的步伐却一直难以停下,直到走到海的尽头,一步入陆。
所至之地,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高天草原。
苍茫辽远,天高云淡,万里无垠。
地无山石,天无雷雨,唯有风——恒久不息的风。
有时如丝缕拂面,温柔静谧。
有时若狂龙撕云,怒吼奔腾。
风,是草原的灵魂。
风,在吹动每一根野草,也吹动人的意识。
周清风站在风中,微闭双眼,任由风拂过面颊、拂过衣角、拂过他手中的剑胚。
风很轻,似在试探。
他未出剑,只任风绕过他身。
但那一刻,他的意识,却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裹挟着,在天与地之间穿梭。
——风,无影无形,却无处不在。
——风,虽无力,然也有“势”!
若说山给他“骨”,海给他“形”,那么这一刻,风,便给他“势”。
第一日,他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连立足都困难。
第七日,他开始随风而动,如草伏地,身形随势。
第三十日,他借风之力,身体轻若无物,在草原之上滑翔疾走,如叶之翻飞。
但这远远不够。
风势,不止于随风,更在于——驭风。
他开始在草原之中行走,逆风而行。
任由百般风力吹打,他都一步步前行,不退不让。
他开始以身合风。
他抬起剑胚,以风为引,试图将剑势与风势合一。
——失败,无数次。
剑胚劈开风,却不如风灵动。
剑意刚强,风势却变幻无常,飘忽不定。
若强硬驭之,剑失其锋;若随之而动,又失其主。
周清风陷入迷惘。
这一迷,便是十年。
风年年变,草随风伏,鸟随风起,云随风走。
唯他静坐于一方岩丘之上,不动,不思,不问,不剑。
某日,他看见一只老鹰——在风暴之中翱翔!
电闪雷鸣间,那鹰翅穿云裂风,非但不避风势,反而借风之力滑翔俯冲,轻若无羽,却势如雷霆。
他陡然心生一悟:
“风不为我所控,但我可顺其意、驭其脉、借其力。”
“风之势者,乃大自然万变之意。”
“剑若能随风而动、借势而出,未发即已压人。”
“此为——风剑之势!”
他霍然起身,剑胚再举!
那一刻,他人随风动,剑随身转!
剑胚未发,风云骤变!
整片草原竟起无声狂风,绕其周身旋转而起,化作一道无形剑势,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他蓄势!
剑未出,风已动。
身未临,势先压!
他低喝一声,剑胚划出一道斜斩——
“咻!!!”
空气如破布,被斩成两半!
远处万丈草原,自中间一分为二!
草伏,风停,云开,日落!
那一瞬,周清风立于风中,衣袂轻扬,这一次他的剑胚之上隐隐流露出一抹锋芒!
“此剑,有骨,有形,有势。”
“山为骨,海为形,风为势。”
“未出剑,锋已成。”
但对周清风来说......
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