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对祖宗的,有些气愤,询问要不然明日他直接将他们那邻居给送回去。
若是别的,他们可以直接扔了,但是屋里放的都是先人,扔了好像还是有些不好。
水乔幽不在意这些小事,“无事,此事你不用管了。”
“……那就让他们继续放着?”
“嗯。你也无需收拾。”
既然她不在意,甜瓜也懒得去管别人祖宗。除了此事,没有其它事情,楚默离还在前面坐着,他很灵泛的先回去了。
水乔幽到了马厩,已经吃饱的闲马看到她便不再哼了。
水乔幽又给它添了一把草,靠在一旁看它大快朵颐。
它没吃完,她又给添一把……
一刻过去,闲马看着她递过来的草,没了最先的热情,跑到里面角落去了。
水乔幽和它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片刻,它也不愿再过来。
水乔幽只好将手里的草放下,一偏头,草还有一半在手里,看到站在一丈远处的楚默离。
这个时候,先前时不时哼两句的闲马,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四周,静得有点……怪异。
楚默离没有过来,站在原地等着她。
两人隔空互看了两息,水乔幽行若无事地放下手里的草,脚步如常往回走。
楚默离等到她靠近,没有嫌弃她刚才摸过马的手,牵着她一起往前面走。
“郑开儒的死因,夙沙可与你说了?”
水乔幽看他没提刚才撞见的一幕,当作他没看见,也不再去想,“嗯。”
“我已让人去了何府调查,何家女儿那日会去郑府,是因她身边的侍女无意间听见郑夫人与身边人说她与郑开儒的婚期。那个侍女就是那日被她绑了的人。”
水乔幽没有诧异安王府的办事能力,“人呢?”
“死了。”
出事之后,何夫人将怒气迁怒到伺候何家小姐的那些下人身上,将所有人都重罚了一遍。何夫人不准人给他们请大夫,此女当晚又高热不退,第二日一早,他人发现之时,人已断气。她没有亲属在中洛,当日,尸体也被抬出了何府。这么多日过去,尸体估计早已腐烂,他们就算找到尸体也无用了。
不过,有些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这人就算死了,对他们的调查,并不会造成影响。
这些线索,楚默离暂时也没打算透露给何、郑两府。
水乔幽对于他如何处理此事,并不干预,也没有提出任何意见与想法。
郑开儒的死已经十分明了,可这下毒之人、如何下毒,还未有线索。
楚默离也让人将与郑开儒死前往来频繁的人,尤其是还认识朱二的人都排查了一遍,亦将他受伤后去探望过他的人筛查了一圈,目前都未发现不妥。
死人的事归京兆府管,郑开儒的死,其实也不归都水台管,都水台更没能力调查这些。
郑开儒既然可能与临渊城的事有关,袁松知道他怀疑的事,楚默离定然也会想到,再去派人调查。于是,昨日,他便吩咐水乔幽,最近他们干脆别操那个心了。
水乔幽听到楚默离与她谈论这些,谨记袁松的嘱咐,没有去操这个闲心,不参与讨论。
直到她通过灯火注意到楚默离在看着她,似乎等她回应,她才说了一句,“兄长说,这个事情归京兆府管,我们静等结果就好。”
楚默离当即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对着她正经的神情啼笑皆非,“……行,有结果了,我告诉你。”
水乔幽没有否认他的理解。
两人事情没说完,已经步入厅中,浓郁的药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她目光一转,看到了已经放在高几上的药。
她刚想抽手,楚默离加重了一点握着她的力道,“时辰不早了,先将药喝了。”
他一边说,一边就将那碗药递到了她面前。
药味扑鼻而来,闻着更重了。
水乔幽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语气如常,“嗯,等凉了我就喝。”
楚默离没将药收回,还没放开她的手拉着她靠近碗壁,“已经凉了,再凉,就会更苦。”
碗壁只余温热,上面已无热气。
水乔幽盯着药,他看着她。
只有两人的房间里,安静了两息。
水乔幽感到他的目光,将碗端了过去,一口气喝完。
才放下碗,修长的手指又凑了过来。下一瞬,她嘴里多了两颗蜜饯,碗被那只手拿了回去。
蜜饯吃完,嘴里的苦味散去了些。
水乔幽诚心与楚默离道:“熬药这种小事,我可以吩咐甜瓜去做,日后,就不麻烦你了。”
楚默离今日还带了一碟满园春色过来,很顺手的也给她喂了一块,“没事,不麻烦。日后,晚上我给你带过来即可。”
水乔幽话语被满园春色堵住。
所以,他今日真的是过来监督她喝药的。
今日没有下雨,两人也都用过饭了,正事已经说完,其它的暂时还没进展,她既已喝了药,楚默离没再多待,起身回去了。
水乔幽关了门返回厅中,就看到那碟满园春色。
糕点的香味覆盖了药的苦味,再加上蜜饯的甜味,药显得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喝。
她走过去,又拿起一块满园春色慢慢啃着。
吃完之后,嘴里的药味彻底被盖住。
洗漱完后,躺在床上,水乔幽闭目养神了片刻,倏然回想起楚默离说给她带药的那句全话。
日后?晚上?
他的意思是……日后每晚都要过来?
安王府的人从西山观带回来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嘴硬。
这是水乔幽早就想到的,同时,她并不担心会竹篮打水。
她清楚,安王府有的是能人,只要人到了楚默离手里,用不了多久,必定会有收获。
翌日,还没到晌午,门口值守的人告诉水乔幽外面有人找她。
她一出都水台的大门,就见到顾寻影拨开帷帽的垂纱朝她招手,她知道事情有进展了。
顾寻影等她的同时,在和叶子嘀咕。看她过来,连忙将还是要死不活的叶子收回到衣袖中。
水乔幽一靠近,叶子缩在里面,更是一动不动。
顾寻影低声气道:“遇到水哥哥,你就知道装死,那晚怎么不见你这么懂事。”
她一说完,见水乔幽已经到了她面前。
她赶忙解释,“水哥哥,你别误会,我不是指责你。”
她怕水乔幽误会,不等水乔幽说话,连忙一口气解释了原由。
至于先前的误会,她是真的早就不计较了。只有这条讨人嫌的蛇,还过不去那个坎。
水乔幽自是不会那么敏感,听到她说叶子是在前晚的西山观变得奇奇怪怪的,想到那日也在西山观的出尘,没有说什么。
两人到了行人较少的拐弯处,避开了都水台门口来来往往的那些人。
顾寻影带着任务过来,都是先说正事。
“黑市那人已经招供了。”她一开口,验证了水乔幽的猜测,“他确实为郑开儒办过很多见不得人的事,郑开儒表面上不务正业,私底下和人做了许多不好公开的生意,比如,与人一起投份子开个妓院、赌馆等,但是,郑开儒与双溪楼有无关系,以及临渊城那些银子的事有无关系了,他并不清楚。”
此人这几年,私下里就是在跟着郑开儒做事。开赌馆妓院,有许多明面上不方便处理的事情,郑开儒每次就让他去处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小到恐吓威胁,大到杀人放火。
水乔幽听她这么说,问道:“夜雨潇湘与郑开儒有关系?”
“没有。”
郑开儒在中洛投了两家妓院,但是不包括夜雨潇湘。
他做的那些暗处生意,他们已经查过,问题很多,可和临渊城的事没有关联。
“他之前是否去过西山观?”
“嗯。”
先前那个去西山观的人,确实是他。那日他去西山观,是郑开儒让他去的,就是让他去见水乔幽提供的那个人。那人当时没和他说什么,只是给了他一张纸笺让他转交给郑开儒,他没看过,不知道里面说的到底是何事。
在那之前,他没见过那个人,在那之后,亦没再见过。对于那人,他并无了解。
从西山观回去后,郑开儒好像疑神疑鬼的,命他待在铺子里不要乱动,免得暴露。可郑开儒在所疑何事,他亦不清楚,他猜测,郑开儒的某项见不得人的生意出了问题,并且问题还不小,不然他那么硬的后台,完全没必要焦虑。
“前晚,谁让他去西山观的?”
“有人以郑开儒的名义找了他,让他去观中找出藏宝图。”
郑家其他人不知道他还在给郑开儒做事,郑开儒死后,郑开儒先前那些话也让他不安,担心也会受到牵连,不知该继续躲,还是另谋出路。
还没想好,那日忽然有人找他,自说是以前与郑开儒一起做买卖的人,让他晚上去一趟西山观。
本来他是不打算去的,可那人说官府正在查郑开儒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他从西山观回来那日,官府的人就盯上了他,如今郑开儒已死,他给郑开儒做了那么多事,用不了几日,官府就会捉拿他。若是他去,他可以给他一笔银子,不管事情成不成,事后都会马上安排他离开中洛。
那人找他时,没有露脸,他只知那人是男的。
单凭这一点要在短时之内找人,有点困难。
“可有其它线索?”
“颖丰公主偷漏税赋之事,的确如外界所传是郑开儒透露给朱二的。但他透露此事的原因,暂时不清楚。”
顾寻影出来之前,问出的事情暂时只有这么多。何府那个车夫嘴更硬一些,目前还没松嘴。他们通过何府打听到他去西山观那日,向管事告了一个月假,说是要回老家几日。一个‘车夫’,何府那边没有将他的消失当回事。
水乔幽还在当值,顾寻影说完正事,没再多打扰。
“下午若有其它进展,公子晚上会自己告诉你。若是你有想知道的,也可以自己问他。”
水乔幽听到‘晚上’二字,想起他昨日的话,话语稍慢。
她还没说话,顾寻影先离开了。
她走了两步,叶子还在装死,她又嘀咕了它两句。
水乔幽正要转身,听到了她的话语,看出她更多的是对蛇的担忧,喊住了她,“我给你看看。”
顾寻影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叶子,有些惊讶,“水哥哥,你还懂这些!”
她没有多想,信任地将叶子拿了出来。
叶子一见光,感应到水乔幽就在近前,‘死’的更加逼真了。
水乔幽就着顾寻影的手查看,回道:“我不懂。”
顾寻影听着她一本正经的话语,愣在当场。
……那她如此认真,是在查看什么?
她正疑惑,水乔幽抬起了目光,“它没事,休息几日就会好。若是不好,你再来找我。”
顾寻影劳累了几日的脑子转得有点迷糊,“……哦,好。”
水乔幽回到都水台,就去找了袁松,同他禀了郑开儒与朱家的事情。
袁松听完,觉得有意思,道了一句,“看来,这市井之中,还真的不乏知晓内幕、消息灵通者。”
他同水乔幽讨论,“阿乔,你说这是巧合,还是有意巧合?”
水乔幽回道:“不清楚。”
袁松沉思片刻,也不纠结此事。
还是那句话,他相信,他能想到的事情,安王定然会想到。安王能想到,就无需他们费神。
袁松说起另一疑惑之处,“这郑开儒为何要通过朱二,利用太府寺针对颖丰公主?”
水乔幽分析了一句,“可能是颖丰公主扣留了船上那批银子。”
“那他就不担心,颖丰公主一旦出事,朝廷顺藤摸瓜,也找出这银子出处,得不偿失。”
“也许,他不担心。”
袁松望向水乔幽“……那他是觉得这事就算被查出,也不会牵连到他?”
“若是,他就是想让这事暴露。”
“……为何?”
“有些事情,若已不能隐藏,暴露并不一定是件坏事。”
袁松思索两息,似乎有点想通了,“他是……想将这些事嫁祸到颖丰公主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