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各自离开，戴应依旧在那里，和加尔蒙特坐在一起。
“……戴应，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86，”加尔蒙特郑重的看着身旁的戴应，“我接触过的86也不止一个，但你和其他的86都不一样。”
“这和出身也是有关系的，”戴应笑着解释着，“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幸运，所以我才会比其他人对未来更加抱有希望。”
“……”加尔蒙特不语，只是继续盯着戴应，企图看穿对方。
可惜完全没有作用，大多数的86应该是把自己的情绪写在脸上的，他们的日常生活里没有那么多需要掩盖自己情绪的场景。
作为一名贵族，加尔蒙特自认为自己已经阅人无数，足以看穿许多东西。
可是在戴应身上，他只能感觉到一种奇怪的稳重，尽管他的种种行为都很贴合正常人的行为习惯。
戴应保持微笑，眼神微微上抬，似乎回忆着什么：“把我带大的人，被称作一个人渣。”
……
他是一个退休的教师，一生普普通通，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但依靠着退休金和政府补贴也大概可以活完普通的一生。
即使是战争的到来也没有产生什么特别大的影响，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没到特殊关头也不太可能被征兵。
虽说政府的补贴已经不及当初，不过也没到无法生活的情况。
然而命运让他捡到了那个孩子。
作为老教师，善心让他不能坐视不管，拥有了那个孩子，本来普通的生活开始出现拮据。
在战争时期，这个影响变得更大了。
老人并非没有考虑过有关于送走孩子到孤儿院之类的的地方，可是很快他就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
由于日益严重的情形，老人也能看出来，无论他的孩子去了哪里，处境都不会比现在的生活好多少。
他把孩子保护起来，拒绝了来自政府的征兵，拒绝了关于种族政令的调遣。
真是感动的行为，可是有人会在意吗？
他告诉前来的白系种军官，除非他们把他打死，否则别想带走这个可怜的孩子。
然而军官只觉得老人碍事。
可毕竟他是白系种，还有过去那么多的学生在各地，没人愿意去动他然后惹上一身事。
老人也许成功了，但随之而来的是众人的嘲笑。
没人觉得在家里养一只86是什么荣誉的行为，反而这只会给自己蒙羞，降低自己的评价。
妨碍公务，庇护86，占用属于他们「人类」的资源，这都是令人难以忍受的罪行。
于是关于老人的讨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纷纷批评他强占公共资源的行为，指责他的伪善。
老人不为所动，按照自己的生活习惯继续生活着，同时尽力保护戴应。
所有人都在循规蹈矩的生活，而突然出现在普通人之中的异类足以让人们惊叹。
老人长时间占据人们的话题，自然而然，他的过往经历也不是轻易能藏得住的。
“你们知道吗？那个养着一个86的那个老头，他过去不是教师嘛，但他可不是正常退休的，他是因为被指控猥亵学生才被强制取消教师资格的。”
老人的过往经历迅速传遍整个街坊，最后甚至连带着他最近的那些事情，一起传遍了半座城。
老人彻底出名了，他被所有人围攻，居然只是因为保护了一个86。
因为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早就看不惯老人这一副做派的政府顺理成章的开始拒绝为老人发退休金和补贴，正如同老人拒绝他们危害戴应一样。
政府已经默许，那么其他人也都不再顾忌那么多，心情不好了，遇到什么糟心事了，都去朝着老人家丢几颗石子，美名其曰惩恶扬善。
而每当有人开了这个头，好事的，闲着的，心情不好的，通通跟着其他人一起。
至于老人似乎因为这些事物被打成了和86一样的存在。
最后也确实是如此，老人得到了选择，放弃待遇，得到平反或者接受一切罪名，和戴应一起被送到强制收容所。
老人果断选择了后者，他告诉戴应，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是谁要害他，他都会和戴应一起去面对这些。
即便断绝了几乎全部的生活来源，老人依旧坚持着给戴应带来各种教学用具，给他灌输知识和道理。
而一直到老人死，戴应都不知道老人做了什么才得到的这些。
可老人还是给戴应提供了最优质的教育，给了他一个最正直的三观。
……
“他被叫做人渣，有一段时间我也是这么称呼他的，可后来想想，我认为他是被冤枉的。”
加尔蒙特思考着戴应的话，他确实不是普通的86，如同亲人一般的陪伴已经彻底的改变了戴应的思维模式。
老人留下的不仅仅是那些知识，他给戴应的爱让他可以超越一切86，成为那个值得信赖的人，成为那个真正的人。
“能教出你这样的人，那位老人的内心是如何已经很明显了，\"加尔蒙特很确信自己的话，他也相信戴应有着和他一样的想法，“他是一个好人，他是真的会平等对待任何类型的人的一个纯粹的人，如果他还在，也许也会支持你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或许这也是当初戴应支持他加尔蒙特的原因之一了，因为如果老人还在，他也会同意的。
“我现在的意志也不会完全被他支配，我只是依照着他教给我的思维模式，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罢了。”戴应摇摇头。
戴应接着说着：“加尔蒙特，你是对的，我认为你的那些逻辑很有意思，共和国是失败的，联邦的现状也不甚良好……也许你真的可以带来一个美好的秩序，我相信你。”
“那我知道了，”加尔蒙特看着戴应，“我现在异常的清楚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戴应抬头看着对方，希望知道他的下一步语言。
“我会去参军，去了解其他人的真正思想，我会去见证其他地方的错误和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