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赵皇后避开众人,独自去了温以缇的小院。
望着病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却难掩清明眼神的温以缇。
赵皇后眸中掠过一丝真切的心疼,随即又被一抹了然的满意取代。
她缓缓落座,语气带着几分赞许:“看来你已将人心揣摩得通透。以退为进、示弱避祸,这般做法,恰恰正中陛下下怀。”
温以缇浅浅颔首,脸色虽无血色,精神头却绝非沉疴之人该有的模样。
她这病,半真半假——气火攻心、郁结于心是真,连日来的非议与压力早已让她身心俱疲。
但这般缠绵病榻、虚弱难支的模样,却是掺了假的。她暗中服了尤家相赠的秘药,既能造出重病假象,又不伤根本,才堪堪蒙混过关。
如今尤家,已是她在后宫中最坚实的助力。
“皇后娘娘,”温以缇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疑惑,“陛下为何对臣一改常态?”
赵皇后闻言,目光飘向窗外,染上几分悠远的回忆之色,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他对你这般特殊,不过是两样东西在作祟。一是愧疚,二是怀念。”
温以缇目光直直落在赵皇后脸上,对方的声音慢得像浸了霜的棉絮,缓缓道:“是在想我们的大女儿。想必年儿也跟你提过,你和婷儿,虽说眉眼轮廓算不上酷似,可那份骨子里的执拗、眼底藏不住的热望,连遇事时那份不管不顾的模样,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顿了顿,喉间似卡着细沙,“都是重情重义到骨子里的孩子,偏也正是这份纯粹的执念,最终连累了她自己。”
话音落时,赵皇后眼底的不解渐渐化开,漫出一层湿雾,哀伤像细密的针,轻轻扎在眼角,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沉了几分。
赵皇后已敛去眼底的哀戚,神色再一次沉静得如寒潭,目光落在温以缇脸上,带着几分疼惜几分郑重:“丫头,本宫最后再叮嘱你一句——往后无论境遇如何,切记,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永远不要为了旁人委屈自己、伤了根本,即便是你最亲最爱的人,也不行。”
温以缇望着她眼中翻涌的不舍与牵挂,到了嘴边的话像被什么堵住,只化作喉头一声微不可闻的哽咽,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话音刚落,赵皇后抬起手,指腹带着微凉的暖意,第一次这般轻柔地抚过温以缇的脸颊,指尖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轮廓,动作慢得仿佛要将这模样刻进心底。
“本宫先走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却带着沉甸甸的期许,“出宫后便在家好生休养,去过真正属于你的日子。”
赵皇后的话使温以缇莫名生出几分恐慌,指尖下意识一紧,牢牢攥住了她的衣袖,掌心沁出细汗。
赵皇后眼底掠过一丝软意,浅笑道:“放心,本宫没那么容易倒下。能苟活一日,便会多撑一日,我的性命,也不是谁想拿就能拿走的。”
话音里带着几分韧劲,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说完,轻轻掰开温以缇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安抚似的碰了碰,随即转身,背影挺得笔直,一步步决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