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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军曾与绞刀匪水上、陆地上交战过几次,自知绞刀匪的凶悍与难缠。

以往交手的经历叫他们明白,对方的爆发力强劲,必须趁对方还没彻底反应,先发制人才有胜算。

是以他们第一时间便冲了上去,举起长剑截断剩余的绞刀匪登上城楼,但这样也只是耽误稍些时间,不能从捷径登顶,他们从侧路迂回绕路也可。

但双方的打斗方式却注定了这一场战斗的输赢。

卫家军并不擅长单体个人作战,其主要训练以远距离投掷、射杀为主。

相反绞刀匪他们则是大力出奇迹,纯臂力的猛砍。

且他们在水里、林间穿梭攀越,身手灵巧,自有一套特别应对的方法。

只见他们伏低身躯,疾步欺近扑倒,蛮力压制下,卫军很难兴起反抗。

公孙及双目发狠地盯着这边,他挥手叫随从侍卫退后,不必参与。

放任绞刀匪与卫家军厮杀,这一场双方设计的“博弈”也许他们输了,但他也不能放任卫家胜利。

“夺回晋帝的人头,你们绞刀匪便算将功补过,以往的罪行通通免了,不仅如此,谁拿下卫苍灏跟那个女人的人头,还可得到黄金千两,加官进爵!”他大声激励道。

果然绞刀匪闻言,热血激勇上头,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群绞刀匪本就是一群为财食而生的亡命之徒,此时更加拼命了。

卫苍灏护着徐山山步步紧退,他迅速弯弓搭箭,目上光如矩,瞄准一骑在卫家军身上举刀欲刺的绞刀匪,手臂猛地发力,利箭如闪电般飞射而出。

绞刀匪胸口中箭,其重力将他掀翻倒地。

然而,他却没有机会再救其他人了,因为十数名绞刀匪围拢了过来,他们微微弯曲着膝盖,双臂抬起,手上肌肉最艰难的绷,将强大的力量灌注于双臂。

此时用箭显然不太合适了,他将弓弦插入背部,从玉扳指内拉出丝弦,风刮过丝弦发出“铮铮”的鸣响。

“多么好的一次机会啊,你杀了我们那么多绞刀人,今日你就得血债血偿。”绞刀匪仇恨地盯着卫苍灏。

他们自然认得他,哪怕是远距离看过,也绝不会认错这个仇人。

一个飞镰刀掷射而来,细碎的发丝被锋利的前刃划过切断,堪堪从卫苍灏的眼睫掠过,他双臂所撑起的弦线一推挣开了,反弹回去。

“退后!”卫苍灏将徐山山推到了身后的卫家军当中,侧脸的线条犹如精美雕刻的艺术品,从眉骨到鼻翼,冷冽立体:“护好你们的主母!”

这一句话的重量深深压在卫家军的心头。

“是!”

卫家军剩余的十数人不再参与作战,他们看着他们的家主如狠飒的风穿梭进绞刀匪当中,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劈开层层叠撞而来的敌军。

而他们只能睁大了眼睛,像被无数根尖锐的针刺入双眼,选择听令守护好徐山山。

毛毛吸气:山,你拿他当下属,他却想当你的夫君!

毛毛:这个男子还挺有担当的,比之你教出来的那些祸害,他……哎呦哎呦,别掐了,错了,毛错了。

一只悄然捏紧的手,在听到毛毛求饶的嘴里,才缓缓松开。

徐山山:从他们身上我倒是明白了一些道理,聪慧、妖孽一般的天才,都是一群权衡利弊后果断舍弃的人,因为太过于精醒与看透,反倒失去了人最根本的一样的东西。

毛毛:哦,那是什么?

徐山山:他们的眼里永远都在追逐,在朝远处奔跑,过程远不如目的更重要,是以……在他们心中只有他们自己,别的什么都不重要,都是可以轻易被舍弃的。

毛毛:你亦是如此吗?

徐山山笑:嗯,我亦是如此。

毛毛:可卫苍灏为什么宁愿自己受伤,也要去救别人呢,比起救人,杀人才更能解决问题吧?还有古月伽容跟棠嘉善他们,他们总想去拯救受苦受难的人,就好像救人……其实是一种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们与“祸害”的共通性,聪明的脑子、不甘止步于前的野心,想要成就自我的真实,争强好胜的骄傲……不同之处在于,在他们身上看不到危害性。

徐山山:他们的父母都更会教人。

绞刀匪快速从城楼两侧登上,不断的挤涌而上的增援,令卫家军疲于奔命,他们心底阵阵发凉,眼下的困境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密密麻麻地将他紧紧缠住。

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他们喘不过来气。

绞刀匪确实太难对付了,尤其他们势单力薄,很快他们就被挤压到了一片很小范围的地界,就像被狼群驱赶到一堆的山羊。

卫苍灏在杀了三个绞刀匪后,背部被镰刀划破一条长长的口子,主要还是因为分心,他时刻关注着卫家军那边的情况,一旦找到空隙便射箭支援。

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与卫家军都撑不了多久了。

他全身已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那些绞刀匪看到他跟卫家军落得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都得意又兴奋地笑了起来,畅快的报复、放慢速度的残杀,才能叫他们更痛快。

卫苍灏早就考虑过生死,他心想,还好他已经将卫祈耀抓回卫家关了起来,即便他死了,卫家至少还有一个男儿可以撑起。

在卫苍灏的心目中,卫祈耀顽劣不堪,性子也缺乏磨砺,但他们卫家的男儿再差,也能顶事,而非孬种。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风撩动了他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交织下立体深邃,他此时心中有一团烈火,越烧越旺。

“需要我借助你力量吗?”

一道熟悉而如贴耳轻灵呼吸的声音响起,但它不是出现在耳朵里,而是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卫苍灏感到一股风围绕在他周身一圈后,最后化为一股轻柔似水的手掌轻贴于他火辣辣刺痛的背部:“徐山山?”

“需要吗?”

那道声音再问。

卫苍灏看向凶悍无比的绞刀匪,不远处安稳躲在后方注视着这边的公孙及一众人,他心底是知道的,徐山山他们一门“助人”向来是讲求规矩。

杀人与救人要付出的代价都必然是巨大的。

但是……

他已经做好觉悟了。

人的一生就如同面对一座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每向上攀爬一步,都伴随着随时可能滑落的危险,而山顶的目标依旧遥不可及。

但就因为途中可能会遇上的危险,就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的目标吗?

不,如果是这样,那就不是他卫苍灏了。

他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安静在站那里,那挺直的背脊,与他身上散发的凛冽气势相得益彰。

“请借助我力量,来击退敌人。”他向她虔诚地请求道。

那萦绕在他周身的清凉气息悠然淡去,随之他听到。

“契约达成。”

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虚影出现在了卫苍灏的身后,它如同天神一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其模样模糊不清,轮廓似人非人,给人一种空灵而神圣的感觉。

卫苍灏身体此时不再受他自己控制,他全然是随着他身后的虚影而动,他双脚开立,开始举弓,在整个拉弓的过程中他的背部肌肉最艰难的绷,弓身形成一条直线,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弓箭与他已融为一体了。

眼神专注而犀利,所有的力量与注意力都凝聚在这一支箭上。

这一箭出——

却分散出了无数只光箭,金色的光线如在空中绽放的绚丽烟火,瞬间点亮了整个世界,璀璨夺目。

令人震惊,心驰神往,难以忘怀。

绞刀匪都被镇住了,瞳孔扩张,全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瞄准了,无法逃离、无法闪射,当金箭射来时,他们连闭上眼睛的动作都做不到。

百来名恶徒在一瞬间就被湮灭成灰烬,消失在一片强光之中。

而那一抹巨大的虚影在完成任务后,便躬身重归于虚无当中。

卫苍灏全身如同虚脱一般踉跄靠在了墙壁上,以弓弦撑着不倒,他内心受到的震撼简直无以伦比。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徐山山的方向,下一秒,他瞳仁一窒,一把扔开弓弦,拔腿一个箭步冲上前,长臂一伸:“山山——”

薄透的日光下,她原本红润的面庞,如霜打的花朵,苍白得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仿佛被一层冰冷的薄雾所笼罩,透着一种虚幻的美。

风吹起她的裙摆,卫家军都被刚才的异样所震惊,呆若木鸡,根本不察身后,她本就站在城楼的墙边,海风呼啸,那鼓风的袍袖便像展翅般摇摇欲坠——

在她无力朝后仰去之时,他伸臂将她一把扯入怀中,紧紧地抱住,高大的身躯入怀一具娇弱柔软的身躯,两相契合无比。

“你这是怎么了?”

当一个强悍的人忽然变成如此脆弱,更令人惊慌心颤。

他观她气息从未有过的孱弱,就像有什么东西一下抽走了她身上的生机,令她变成这样……他脑子某种猜想闪现。

“……难道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吗?”

他的大手捧起她的小脸,她已陷入了昏迷,长睫阖盖于眼睑,落下一片淡青色的阴影,他神情紧绷,眼底不自觉流露出的怜爱与心疼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

——

没有了绞刀匪的横加干涉,卫苍灏带领着卫家军很快便将公孙及等人擒获住了,后续事情他交由属下去处理,他则先带着昏迷的徐山山去隆邱找大夫。

她的情况他估摸不准,是以无法安心。

嘉善大师与古月伽容正在寻找他们,说来也巧,他们于街尾一处医馆门前恰好碰见了两人,只是卫苍灏一心挂念着徐山山的情况,并未留意到他们。

他们相视一眼,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就赶紧追随上去。

一踏入医馆,便听到隔帘后,卫苍灏着急地询问大夫:“她一直昏迷不醒,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应当是气血不足吧,她昏迷前在做什么?”

“在杀人。”

“……这位公子,咱们能好好说话吗?这询问病情起因有助于老夫诊断病情。”显然大夫并不相信,但他不敢发脾气,主要是这位公子看起来就不好惹。

瞧这公子身上血气浓郁,神色带煞,说他杀人还可信一些,这娇弱瘦小的女子如何杀人?

卫苍灏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但还是努力措辞:“她应该是做了什么损耗自身的事,但这很难解释得了……”

嘉善听到这,掀开帘子,语气平和道:“可否让贫僧来看一看?”

卫苍灏一回头,便看到嘉善大师与古月伽容一道前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嘉善大师没有着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走向躺在软榻上的徐山山,然后一怔。

她现在的脸色,就跟之前损耗自身救了他们的时候一样苍白虚弱,他转过头,扫视过卫苍灏周身,显然是刚大战过一场归来,他道:“她是做了什么……救了你吗?”

卫苍灏闻言,内心就像宁静的湖水被投入了巨石,他道:“不,她是救了很多人。”

嘉善大师喉中一涩,嘴唇张了张:“她亦杀了不少人,对吧?”

卫苍灏颦眉道:“你能救她吗?”

嘉善大师先请大夫出去抓些普通的补药,然后自己滑开徐山山手腕处的衣袖,只见她皓腕处戴有一串念珠……

那串念珠甚为眼熟……

卫苍灏与古月伽容都同时看向嘉善大师的手腕与颈间,不见了,那一串由伽蓝住持赠于他的“九紫凤眼”,不见了……

不,不是不见了,而是戴在了徐山山的手上。

“她需要法器。”

而在徐山山翻动间,手内捏着的一片闪烁着奇光异彩的鳞甲不经意掉落在了地面,卫苍灏余光瞥见,眸色一滞。

由于是发小,他自然也认出此物乃古月伽容的护身符。

据说是一件十分珍贵的辟邪之物,古月伽容当成宝似的配戴在身上,可现下为何到了徐山山手里?

“这是你的?”他表情一时很难形容。

古月伽容拾起,思忖一瞬,又将它重新放入徐山山手心,温声道:“嗯,这是书院时对她救命之恩的谢礼。”回答完卫苍灏,他又看向嘉善大师。

“这算一件法器吧,于她而言可有裨益?”

嘉善大师近来研究过一些这些东西,自然知道此物:“有。”

他们不知道的是,三人在靠近徐山山时,由于对她的关心与善意,身上所代表的不同气运亦不断向徐山山衰败的五旺输送着能量。

因此她的脸色已经好转了许多。

“快、快避开些,别冲撞了那些官兵。”

这时突然医馆外边传来各种嘈杂混乱的声音。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多官兵?”

“我听说晋帝全府上下都被人血洗了,还有人说晋帝也死了,这可是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啊。”

“假的吧,这么严重的事情上头能不封锁消息,还让你我这等市井小民知晓?”

“是真的,不是不想瞒,是根本瞒不住,晋帝府上能主事的人都死光了,谁来处理这些事情啊,我还听说了大国师出现在龙庆寺,就是她下令将整个内城外城全都封锁起来,说是要捉拿谋害皇亲国戚的凶手。”

“你说谁来了,大、大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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