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英根本无力挥剑阻挡,然而,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项谨持鸳剑从斜里挥出,与盘龙枪碰在一起,便又立即分开。
项谨紧盯刘淳,问林如英:“丫头,你怎么样?”
“我没事!”林如英回应着,紧握鸯剑,与项谨并马而立。
刘淳挑了挑眉,目光从林如英身上移开,落在项谨那张苍老的脸上,快速打量了两眼,随即催马上前。项谨也不搭话,一加马腹,挥剑迎上。
一位昔日的南荣襄王,一位如今的西召梁王,此时居然在这战场上打斗起来,纵观数千年历史长河,虽然诸侯争霸和王朝更迭频繁,但像这种王侯亲自对决的场景,也算是极为罕见的。
项谨武艺绝群,刘淳的枪法同样不俗,二人你来我往,叮叮当当,眨眼间便已激斗二三十合。
林如英紧盯二人,满脸写着紧张,护在她身边的影一,虽然在不断挥舞马刀,可注意力同样未曾离开二人。
项谨武艺虽高,但毕竟年迈,且战阵中长枪本就比长剑占据优势,影一是生怕他有什么闪失,刚刚砍翻了一个敌军,终于忍不住张弓搭箭,瞅准时机,毫不犹豫的射了出去。
嗖的一声,羽箭直向刘淳面门而去。刘淳脸色微变,猛地向后仰倒,那箭便贴着他的面门划过,不等他起身,项谨已然一剑刺出,直奔他心口而去。
刘淳下意识挥枪去挡,堪堪拨开长剑,便急忙坐直身子,然而就在此时,影一已经再度放出一箭,依旧是直射他面门。
箭矢宛如流星,刘淳根本无暇再躲,只能靠惯性往前扑倒,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羽箭叮的一声,射在其金盔之上,金盔应声脱落,包头巾迎风飘飞,满头长发也在一瞬间披散开来。
跟在他身边、与重甲铁骑缠斗的一众将领士兵,注意到这等景象,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一旦这位西召唯一的亲王有什么闪失,整个雍北边军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此时哪里还顾得上眼前的敌人,几乎全都不顾一切的向着项谨与影一冲杀而去。
霎时,在这两位“王爷”周身的战场上,陷入了一阵极为惨烈的厮杀,鲜血肆无忌惮的在空中飘洒,痛苦的哀嚎声中,时不时就会有断肢飞起,影影绰绰的火光下,宛如人间炼狱。
而刚刚脱离险境的刘淳,此时披头散发,正如数个时辰前的林如英一样,颇为狼狈。他瞥了一眼地上的金盔,眼中杀意几乎化为实质性的火焰,握枪的手紧了又紧,就要再去围攻项谨。
然而,不等他动手,早就看到王旗的沈谭,此时终于是带领一众亲兵杀到。
“保护王爷!”他大喝一声,随即催马挥刀,直奔林如英而去。
之所以攻击林如英,全因她那一身醒目的甲胄,而相较之下,一身锦袍的项谨,更显得像一个军中谋士了。
林如英带伤在乱军中一阵厮杀,早已是强弩之末,对付普通士兵尚且吃力,哪还有力与沈谭这等大将再战,见他来攻,只得拼力防守,不到三合,挥剑的手臂上便又挨了一刀。
与此同时,守在西边的李文达,也已摆脱了项谨留下的那一千重甲铁骑的纠缠,率领近两万步卒赶到战场,从侧翼向义军发起猛攻。
他远远望见王旗,也如沈谭一样,一阵猛打猛冲,赶到旗下后,见到刘淳的模样,更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王爷,您受伤了?!”
刘淳没有回答,依旧是面色冷峻的注视着前面的厮杀。李文达见状,也随之望了过去,目光同样自然而然的落在林如英身上。
但见她被沈谭一阵抢攻,接连呕出两大口血,身体摇摇欲坠,眼瞅着就要从马上摔下,人群里突然又杀出一位老者,扶了她一把,而后数剑便将沈谭逼退。
“此人是谁?”李文达微微蹙眉,心中起疑,下意识再看刘淳,才发现他的目光是在盯着项谨,心念一动,抱拳道,“王爷,我去相助沈将军!”
刘淳依旧不予回应,李文达也不再多说,当即一扯缰绳,舞动枣木槊直奔项谨杀去。
此时的战场之上,除去项谨周围——也就是义军将旗下还有千余兵马,其余重甲铁骑已经毫无阵型可言,就如被一张渔网割开,各自在网孔中苦苦支撑。
项谨同样苦不堪言,一边要护着林如英,一边要应对沈谭,一边还要时时提防各处刺来的长矛大刀。他武艺虽强,却双拳难敌四手,又无铠甲护身,身体各处不断被划伤,那一身织金锦袍早就是处处血斑,渐露力竭之态。
“老匹夫,吃某一槊!”
便在此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大喝,项谨瞳孔骤缩,虚晃一剑,逼退沈谭,随即挥剑后扫。
叮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鸳剑被砸出一道弧线,剑身发出一阵细不可闻的嗡鸣,连带项谨的手腕也在不受控制的极速颤抖。
李文达见项谨的反应如此迅速,不禁有些短暂的错愕,尽管如此,却也没有太当回事,当即大喝一声,再度收槊砸下。
敌人来的太过突然,项谨刚才那一剑,几乎是本能反应,此时身子依旧保持着半侧的姿态,见枣木槊已然直奔自己头顶而来,根本来不及调整姿势,便又将剑横出。
然而,也就在他举剑的一瞬,一柄斩马长刀已然向着他后背挥下……
“项公!”
林如英的惨呼,划破了战场的喧嚣,让正在与敌军缠斗的影一打了个哆嗦,他猛地回头,却见项谨已经趴在马背上,口中呕血,后背长长的刀伤,由右肩直达左肋,鲜血染透整件锦袍,触目惊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周围的喊杀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斩马刀和枣木槊停在半空,影一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王爷……”嗓子里挤出这两个字,影一眸光闪动,将手中那柄已经卷刃的马刀狠狠掷出,刀刃带着风声划过半空,直奔沈谭面门而去。
沈谭大惊失色,连忙收刀回挡,而李文达手中的枣木槊却毫不留情地落下。
与此同时,影一猛踩马镫,一跃而起,向项谨扑去。
一声闷响,伴随着头骨碎裂的咔咔声,在混杂的战场上,细不可闻,可鲜血从影一头顶涌出,不过几息之间,便晕红了整张脸。
咚的一声,影一坠落马下,目光与项谨对视,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未能发出一丝声音,双眸中的光彩,也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李文达冷冷地看着影一的尸体,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挥动长槊,再次对着项谨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