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宁为他擦干净脸后松开手，沈南欢直起脊背，他调整了下气息，目光落在了四毛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谢长宁问道：“你嫌死得不够快？要带四毛一起死啊？”
沈南欢忍俊不禁：“我在想怎么说服你，四毛带不走，此一别以后你想见它怕是困难了。”
谢长宁盯着他：“我其实也没那么想见它，在小乌山时朝夕相对，你白日不在家只有四毛陪着我，我以为和四毛形影不离成了朋友，不过分开这段日子发现......”
她移开目光看向马棚里的品种不一的骏马。
“发现马比驴更好用。”
【？？？】
【你这话锋一转给我转哪去了？】
沈南欢：“......”
她这话中的深意可太直白了。
沈南欢一本正经的纠正道：“宁儿，我不是四毛。”
她不以为然，扬着小眉毛：“你还不如四毛呢。”
【那确实，都是你扔下四毛，不见四毛扔下你。】
【好惨呀，四毛——】
谢长宁：“......”
沈南欢抬手，粗粝的指腹扫过她的眉尾，将一缕被风吹散的发丝抚开，他眉眼间是深情。
那些情意缱绻温柔，只为她而流露，不知从何时起，眼中、心上，只容下了她一人。
他说着：“我是你夫君，拜过天地，拜过高堂，饮过合卺酒的夫君。”
名正言顺的夫君。
如今全武林都知道了，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夫君。
谢长宁轻轻哼了一声。
听他又道：“再不是什么武林盟主了，只是你的夫君，你一人的沈南欢。”
“......”谢长宁微微一怔。
他是她一人的沈南欢，可她早就不是他一人的谢长宁了......
那凤眼湿润盈盈动人，沈南欢心中五味杂陈，疼惜不已。
他牵起她的手与她五指相扣。
谢长宁犹豫了下没挣扎，被他带着来到一匹白马前，看他单手去解绳子牵马，偏偏还是那只受伤的手。
动作吃力，他简直是自讨苦吃。
谢长宁看在眼底，想骂他两句又感觉会一拳打在棉花上，她索性伸手帮他牵马。
沈南欢笑逐颜开。
谢长宁避开他的目光，余光瞥到不远处院门那里有抹蓝色身影。
她瞧去时沈南欢也注意到了。
那蓝衣武盟弟子只身追来，行到近前看到他二人说说笑笑后再迈不动脚步了。
画面深深地刺痛了他。
“盟主......”聂朗痛心疾首，眼含热泪地看着沈南欢。
他追来是想要个解释，可眼前的一切就是最直白的解释。
沈南欢牵着谢长宁将她护在了身后，他直面聂朗。
“聂师弟，我如今已不配让你这般称呼了。”
“为什么？！”聂朗彻底崩溃，“为什么偏偏是她？！”
两年间，自上届武林大会沈南欢成为一盟之主，聂朗一直视他为榜样，将他所言奉为圭臬。
沈盟主的侠义是他的信仰，他敬仰盟主并紧紧追随他的脚步，立志要成为沈南欢那样的人。
他坚信的正道是有盟主的正道，所行的这条路也是盟主行过的路。
可有朝一日，信仰塌了。
他父母死于炼魂宗恶徒之手，他追随的盟主娶了那炼魂宗的女人为妻！
“这天底下的女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她！你为了她连武盟和道义都抛下了吗？！”
聂朗红了眼，声嘶力竭地质问。
“那日后山！打晕我和其他弟子的就是你对不对？！”
沈南欢并未否认：“聂师弟，是我有负你的信任。”
聂朗：“......”
他一句有负便算了？说得毫无波澜，甚至不为自己辩解......
聂朗怔怔地没了反应，好半晌才自嘲地笑了一声。
“你连句多余的解释都不愿说吗？盟主！是这个女人威胁你了对不对？是她强迫你的对不对？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他语气哽咽近乎于哀求，想求着他回心转意。
可沈南欢攥紧她的手，字字沉重，粉碎了他的自欺欺人。
“不是，我所行但凭本心。”
“我没有抛下心中的道义，但在道义之前有更重要的人。”
“......”聂朗像是被巨大的冲击击中，身子摇晃，他颤抖着声音问，“哪怕......哪怕她是个恶人？”
沈南欢回头看谢长宁，她轻抿唇角回视他。
她或许比聂朗还在意这个问题。
沈南欢说道：“她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于我而言她是我此生所爱，是我唯一的妻子。”
谢长宁下意识回握住他。
聂朗备受打击：“多可笑啊！沈南欢，你将武林置于何地、将正道置于何地......又将武盟中对你信赖不疑的弟子于何地！”
沈南欢神色一凛，正色起来。
“我沈南欢无愧于任何人，在其位谋其正，这两年间我不曾愧对武林，惩恶扬善，不惜己身，所作所为均为这个江湖，这两年做到了仁至义尽。”
聂朗：“......”
沈南欢深吸了口气：“聂师弟，从今日开始，你便当我死了吧。”
他言尽于此，示意着谢长宁和他离开，二人牵着马向外走去。
“......”聂朗只觉天都塌了，他失魂落魄说不出话来，拦又拦不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与他擦肩而过，谢长宁袖下早已捏了半天的寒冰针出手刺入了聂朗体内。
沈南欢有所察觉：“宁儿？”
“我与你这位聂师弟有些没能算清的账，不过你放心，只是点了穴道，六个时辰内不能行动罢了。”
【你是真的记仇，宁宁。】
那日炼魂宗外聂朗曾率武盟弟子纠缠不清，无意险些命丧。
她没取聂朗性命已是留情了。
但总是要让他吃点苦头才能解气的，也免得他再纠缠不清。
沈南欢没再说什么，看了一眼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的聂朗，轻叹一声最终与她离去。
二人一马，脚步缓慢，渐行渐远。
聂朗目送她们消失不见，心中一片茫然。
他多想这是一场梦啊......
聂朗闭眼缓了缓，忽听身后有风吹草动。
三道人影现身，聂朗察觉到来人。
想要转身可惜无法，甚至连言语都不能。
只听一个轻浮的声音说道：“我说，小公子啊，你的意中人是沈南欢的妻子啊？”
嵇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