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生怕那鲜血溅到她的华服之上，后退两步。
她看着床上剧烈喘息的宣武帝，淡淡道：“皇上当年为了登上皇位，亲手弑父，今日你也被自己的亲生儿子下了慢性毒药，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宣武帝的目光再次看向皇后，什么一报还一报，他一时间没有明白皇后的意思。
皇后再次缓缓道：“周良给你准备的那些金丹，可不是什么长命百岁的丹药，而是慢性毒药，那药能压制你的头疾，但吃得多了，只会让你身体慢慢损耗，一旦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毒发之后，无药可治！李然早就知道这药的副作用，可他从未在皇上面前提起过，皇上，这就是你一手培养的皇子，他可是巴不得你早些死呢！”
宣武帝此刻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可他不相信李然是这样的人。
他咬牙道：“胡说！”
皇后冷笑道：“皇上如今都这样了，臣妾还有胡说的必要吗？”
“皇上还真是言传身教，三皇子不愧是皇上一手交出来的。当年皇上觉得先皇偏心九王爷，所以努力在先皇后面前表现，获得先皇后信任，九王爷还曾有过一个兄长，不也是死于皇上之手吗？后来先皇后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皇上为了不让自己的秘密败露，又下毒让先皇后香消玉殒。”
“当初臣妾也觉得奇怪，先皇后死的时候，其他皇子对此并不关心，倒是皇上，日夜守在九王爷身侧，先皇还曾夸赞皇上仁德，知恩图报，不枉先皇后照顾您这么多年，如今看来，先皇和先皇后都看走了眼，您哪里是知恩图报，分明是忘恩负义！”
“你个毒妇！”宣武帝的秘密被人揭露，心有不甘，目眦欲裂。
皇后瞪了他一眼，随后冷冷笑道：“若论毒，谁能有你毒？”
“当年若不是我父亲，这皇位轮得着你来坐吗？可你是如何对我的，就因为那长孙菲菲在你耳边挑拨一句，我当年先皇要指给九王爷的人，你当时就自尊心作祟，将怀着身孕的我冷落在翊坤宫，三年了，若不是慕容家根基深厚，我早就成了后宫的一抔黄土了。”
“你若真是介意，当初我父亲拉拢你的时候，你断可以严词拒绝，为了皇位，你觉得自己是在忍辱负重，那我呢，你以为我稀罕当你的皇后吗？是你在我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强行要了我，我已经认命了！”
“那时候我怀着朝阳，她是你的骨肉，从我生下朝阳到孩子三岁，这期间你从未过问一句，翊坤宫就如同冷宫一般，在你眼中，觉得自己坐上了皇位，便可以为所欲为，纵容长孙菲菲那个贱人将这后宫弄得乌烟瘴气，若不是因为如此，你今日又何苦被他人拿捏！”
“你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那个贱人，这后宫多少孩子都被她害死了。若是你多几个子嗣，今日楚王还能在这宫中为所欲为吗？”
“那个贱人也是该死，我早就想杀了她，只可惜这些年她在宫中，你将她护得太好，我根本无法动手，还好，长孙无邪死了，你那么宠爱她，竟然让她出宫去江南奔丧，多好的机会，我又岂会放过！”
“你瞧瞧，你宠爱的人死了，疼爱的儿子也死了，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
皇后将心里的怨气一股脑都发泄出来，甚至都不想用尊称与眼前的男人说话。
毕竟在她眼里，他很快就是个死人了。
宣武帝内心情绪翻涌，原来皇后竟是这么恨他，他这些年虽然冷落了皇后，但皇后该有的封赏他从来没有落下过。
他虽然不爱皇后，可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该有的体面还是有的。
其实他冷落皇后，并非完全是因为长孙菲菲的挑拨，而是他娶皇后，并非自己所愿，她只不过是自己登上皇位的一颗棋子。
加上当年，他亲眼见到皇后对李煜的关心，后来李煜中毒，与皇位失之交臂。
慕容家为了讨好他，竟然将自己的女儿亲手送上床榻，他对此做法极为不耻。
其实那夜他根本没有喝醉，他清醒着，他好不容易将李煜打败，又岂会随意在大臣家醉酒。
他清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便顺水推舟，承了慕容峰这份人情。
这些年，他凭借着慕容家在朝中的根基，顺利坐上皇位。
但可惜，这个位置他只坐了三年，这期间他殚精竭虑，却并没有带来他想要的效果。
大晋只是维持了虚假的繁荣，他害怕，害怕大晋在自己手中如同前朝一般，会引来百姓的怨恨。
所以李煜回到京城后，他利用李煜，想要打压士族在朝中的不良风气，但没想到反被李煜利用，趁机除掉了长孙一族。
他原本想着李然尚且经验不足，长孙一族势力太过强大，对李然登基后不利，于是他迫不及待想要将李然推上太子之位，偏偏李然不争气。
李楚回到京城后频频向他示好，他想着给李然培养一个帮手也不错，但没想到李楚竟然是一条早就虎视眈眈的饿狼，趁着他儿子不在京城，竟然要他的命。
如今李然死了，他被困在这殿中，生死一线，他突然想到李煜，这天下与其让李楚和慕容家执掌，还不如自己退位让贤，让李煜做这天下之主。
只是可惜，人到临死才有悔悟，已经晚了。
想到这些，宣武帝口中又涌出一口鲜血来，他眼神颓然咳嗽了几声。
虽然这江山是他抢来的，可他李家的江山原本就是从萧家抢来的，他何错之有啊？
生在帝王之家，这皇位他人坐得，他又因何坐不得？
宣武帝嘴角淌血，怒目笑道：“哈哈哈！你说我咎由自取，慕容凌，朕会在天上好好看着，看着你慕容家是何等下场！”
皇后闻言，面如寒霜：“皇上既然这么想去天上，那我便如你所愿！”
皇后从袖中掏出一粒丹药，伸手放入宣武帝口中，宣武帝想要挣扎，可他一个垂死之人，又如何斗得过皇后。
丹药顺着喉咙快速滑入腹中，宣武帝眸光逐渐开始涣散，很快便没了呼吸。
皇后居高临下看着床榻上咽气的皇帝，就这样死气沉沉的倒在龙榻上，心里一阵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