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恒开始快速理顺脑海中的思路,三月是被封印在象征着记忆星神浮黎的六相冰中的,而她的过去被流光忆庭刻意抹去。
更何况,三月还保留着对记录生活有着近乎本能的执着,这所有的一切都指向那个掌管宇宙记忆的存在。
难道小三月在她被冰封于六相冰,失去所有记忆之前,她就接触过与记忆星神力量同等层次的存在?
甚至,这种熟悉感,是源于某种星神层面的力量共鸣?
还是,浮黎曾记录过繁育的某种本质,而这记录以某种形式烙印在了三月七这个“活体记忆库”身上?
一个极其大胆且惊人的猜想瞬间在丹恒心中成型,让他握着击云枪柄的手指都下意识收紧了几分。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这种猜想不仅涉及三月七的身世,更可能触及星神间的隐秘联系,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稳住三月七的情绪。
“三月,看着我,”丹恒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穿透她混乱的心绪,“深呼吸,不要抗拒这种感觉,尝试去‘看’你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或者……气息。”
三月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丹恒搭在她肩上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衣料。
她用力的汲取着泉水中传来的那份浩瀚而温柔的抚慰感,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撑她不至于被汹涌的悲伤和空虚感彻底吞噬的浮木。
“我……我不知道……”她啜泣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我看不清……只有光……很温暖的光……像……像星星……又像……像水晶……还有声音……很温柔的声音……在哼唱……像是在哄……哄谁睡觉……”
她的描述断断续续,充满了孩童般的意象,却带着令人心碎的迷茫。
丹恒明白,她这不是在回忆具体的场景,更像是在触摸一段被六相冰彻底封存,只剩下纯粹感觉的底层记忆,如同意识诞生之初的混沌感知。
“然后……很冷……”三月七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血色褪尽,仿佛瞬间被拉入了另一个冰冷刺骨的时空,“好冷……一片漆黑……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只有冷……”
就在冷字出口的瞬间,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奔袭而来,然后,随着一片粉紫色的荧光亮起,三月七那种仿佛要僵死般的表情瞬间就舒缓了。
“唔,是塔尔讨厌的气息,”通体纯白的小萤火虫晃晃悠悠的闪着光飞过来,而祂身后跟着的是祂的临时座驾,刃,“但塔尔被公主从冰里面救出来就不怕祂啦!”
刃一言不发的瞥了眼丹恒,然后侧过身,抱着支离剑扭头看向圣泉的方向,但他依旧确保了那只看起来飞得有点费劲的小萤火虫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如果他刚刚没看错的话,现在平缓的圣泉在刚刚塔伊兹育罗斯还没到达这里的时候,似乎起了些浪。
小小的萤火虫慢慢落到三月七的布满冷汗的额头上,似乎还因为踩到了汗水滑了下脚,而随着祂的振翅,一种粉紫色的波动快速的从三月七的额头扩散到全身。
宛如一层轻纱,将三月七包裹其中,她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平复,眼中原本被冰冷压制的惊惶开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模糊而温柔的茫然。
像是刚从遥远梦境中归来的小孩。
“……那声音,还在,”她低声呢喃,“像是在轻唱摇篮曲……我不知道祂是谁,可是我觉得,好温暖。”
塔伊兹育罗斯缓缓落在她肩头,小小的身体微微发亮,那粉紫色的荧光此刻更像是一种顺着灵魂律动而生的温柔流韵,无声地抚平她灵魂深处的震颤。
“那是公主唱给寰宇中所有生命的歌,”祂咕哝一声,虽然语调依旧带着点小虫子的调皮,但声线中却透出一种小动物般的谨慎和安抚,“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听见的,但塔尔从冰里面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哦~”
令人惊奇的是,三月七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下来。
刚才还深陷冰冷记忆碎片,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的少女,此刻虽然眼眶还微微泛红,残留着泪痕,但呼吸已然平稳,眼神中的惊惶和痛苦也被一种安宁的茫然取代。
仿佛被那奇特的粉紫光晕和蠹星公主的歌谣暂时隔离了创伤,她甚至下意识地抬起手指,轻轻碰了碰肩头的小萤火虫。
“塔尔……”三月七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已经没有了哭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好奇,如同孩子发现新玩具,“你……你刚刚说,你也是从冰里醒过来的?”
“对呀对呀!”塔伊兹育罗斯在三月七肩上轻盈地蹦跶了一下,粉紫光芒随之闪烁,“塔尔以前被冻在一个好大好冷的冰块里,睡了好久好久!是公主找到塔尔,把塔尔抱出来,暖呼呼的~所以塔尔要跟公主造崽子!塔尔喜欢公主!”
祂的语气充满了对虫母的孺慕。
“那……”三月七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冰珠,“塔尔被冻进冰块之前,活了多久呀?
是不是像丹恒一样,是个几百岁的老……呃,成熟开拓者了?”
她及时把“老头”两个字咽了回去,瞄了一眼旁边终于松了口气的穹,又悄悄瞅了眼正在跟刃默默对视,好像没听到她说话的丹恒。
这个问题让欢快蹦跶的小萤火虫突然安静了下来,祂翅膀的扇动频率变慢,粉紫光芒也柔和地明灭着,像是在思考一个对祂来说非常深奥的问题。
“唔……”塔伊兹育罗斯歪了歪它那小小的脑瓜儿,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混合着天真与某种古老回响的语调,“塔尔记得……在冰里面睡觉之前……塔尔活了……嗯……”
祂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调动那被漫长冰封时光模糊的记忆碎片。
“20年?”三月七小心翼翼地猜测道,她根据之前在丹恒记录中对于虫族亲王的猜测,20年的话可能还只是幼年期?
小萤火虫立刻用力地摇了摇它那散发着微光的身体,像拨浪鼓一样,粉紫光点四散飘落:“唔,不是20年。”
塔伊兹育罗斯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一种澄清事实的认真劲儿:“是20天哦!”
祂语气轻快得仿佛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但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众人瞬间静默。
“塔尔在被冻进大冰块里之前,在公主身边待了足足20天呢!”